重症监护室每天只允许家属进去看一小会,其余时间根本见不到人,但即使这样,唐糖也不愿意离去片刻,等在外面死死地守着,只有这样死死地盯着,她才能不担心他的命被阎王给夺走。
季小濯跟妈妈一样固执,不论谁来劝都不愿意离开,小小的人儿仿佛不知道累般,就这么从早守到晚,陪着妈妈,也陪着里面昏迷不醒的爸爸。温诺也是一样,紧紧地牵着季小濯的手和唐糖的衣摆,跟着一起守护着里面那个虽然是叔叔但在她心里却是爸爸的人。
这一幕每每看得人心疼又心酸。
所幸老天爷没有辜负母子三人的期盼,三天后,季宴如医生所料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第一个动作就是转头看向玻璃外,一眼便看到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的三人,半晌后露出一个几不可查的微笑。
季小濯瞬间睁大眼睛,小手拼命地拍着玻璃,对着里面喊话:“爸爸!爸爸!你醒了么!”
温诺也激动地拍,情不自禁地跟着季小濯后面轻轻地做了个无声的口型,“爸爸”
唐糖捂住嘴,眼泪瞬间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可眼里却是带着笑的。
太好了,她的季宴醒来了。
人醒了,季宴这条命是彻底从阎王爷那抢回来了,这下子所有人的心都能安安稳稳地吞进自己的肚子里了。
坐在不远处长椅上的老人动了动手里的拐杖,在别人看到之前闭上眼睛,让眼里的湿润悄悄消散。
他就说,他季安山的孙子哪那么容易被打倒。
跟了老爷子十几年的警卫员却敏感地感受到了老爷子的激动,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位看似冷酷严肃的老人其实对这个孙子在意得要命,可偏偏死爱面子不肯低头,弄得现在只敢远远地坐在这里等着,心里不知道多想上前去看看。
警务员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子,您要不要上去看看?凑近点也能跟季宴打个招呼啊。”
季爷爷冷哼一声,浑不在意地说道:“醒了就好了,打什么招呼,有什么好打的。”
警务员在心里撇撇嘴,这个节骨眼了还死要面子呢,也不知道是谁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巴巴地往医院赶,中午觉都不肯睡了,一天要往医生办公室跑八百趟,短短几天瘦了好几斤。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这话警卫员打死也不敢说出来,他怕吃老爷子的棍子,别看老爷子年纪不小了,一身力气可还大着呢,开国将军的本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警卫员继续试探:“那老爷子,咱们要不要给季宴安排个好点的病房?这里病房好像很紧张,季宴从里面出来估计得跟其他人住同一间,这样怕是不利于养伤。”
季老爷子闻言动了动嘴,想点头可又生生忍住了,沉着脸喝道:“安排什么安排!人家都不安排凭什么就他安排,这是要耍特权么?咱们季家可不兴这一套!再说了,他都不认季家了,特权也轮不到他!医院怎么安排就让他怎么住。”就是安排了那倔脾气的小子也不会领情的。
警务员无法,只好不说话了,随这倔脾气的老爷子去吧,也不知道到底谁心疼。
季宴的身体素质好,身体恢复力也是惊人的强大,只继续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了几天医生便将他转入了普通病房,医院安排给他的是个双人间,另一个病友也是军人,左腿受了枪伤,当时也是惊险万分。
卓继本打算找人给季宴弄个好点的单人病房,但季宴拒绝了,两人间已经算是不错了,不必要为了自身多一点的舒适而去增加医院的负担,那些没权没势的人常常为了一个床位就要四处哀求却还不一定能求来用来救命的床位,他们这些有权利的人就不该再过多要求了。
唐糖觉得季宴说的很对,非常支持他的决定,等到其他人都走了以后这才趴到他耳边悄悄道:“老公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让你住的比单人间差,不,让你住的比单人间还舒服!”
季宴闻言眼里堆起了笑意,浑身的伤痛就被她这么轻易地抹平了。
他的小妻子,真的很暖心,有她在,就算是睡在马路上也会过得舒舒服服的,因为她实在太会照顾人。
只是,为什么他不在家的这短短一段日子,母子几人都瘦了这么一大圈?季小濯一向肥嘟嘟的脸颊明显缩水了一圈,诺诺本来就小的脸现在更小,脸色还很苍白;最严重的就是唐糖,之前好不容易养上来的那点肉一下子全没了。
季宴心疼地摸着她的脸,“你们在家怎么了?一个个怎么都瘦了?”按照唐糖的性格,不该让自己和孩子们这样的。
唐糖第一时间看了眼累得挤在床边呼呼大睡的两个孩子,两个小家伙是真的瘦了,都是这段时间折腾的,诺诺是因为生病的原因加上这两天跟着他们守着季宴折腾的;而季小濯之前是没瘦,但这两天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爸爸,吃没吃好睡也没睡好,这才变瘦了。
至于她自己唐糖摸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这才发觉自己的确比之前瘦了很多,千方百计养的那点肉差不多都还回去了,有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可也没办法,先是诺诺生病,再是季宴受伤,她是一点吃饭的心思都没了,光顾着去担心了。
唐糖坐到季宴身边,边用毛巾给他擦手擦脸边跟他说了诺诺发生的事情,不过没有提刘家母女对她吃威胁,团长嫂子说他们这段时间要进行职位调动,季宴应该也是知道的,她说了以后他估计会着急上火,到时候影响伤口愈合就不好了。
季宴听后脸色沉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躺在自己手边的诺诺的小脸蛋,而后又摸了下她的左耳,问:“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左耳神经全坏了,能不能治好也不一定,但以后每个月带她过来针灸两次,听力多少会恢复一点的,等过段日子,我们给她配个那什么叫助听器的东西,医生说那个可以帮诺诺听到人说话。”
季宴抿紧了唇,浑身气压有点低。
“你别动气,对伤口不好。”唐糖赶忙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你还伤着呢,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把伤养好,其他的你别操心,我来办就好。诺诺的事情团长嫂子已经跟政委说了,政委也去调查了,一定会给诺诺讨回个公道的。”
季宴看着唐糖单纯的眼睛,没舍得告诉她这内里的复杂,这事情最终很可能被当成是家务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毕竟妈妈打一下孩子也不是什么政治性的错误,顶多被思想教育一下,要想凭这件事让刘家人得到教训是不可能的。
要是最后的结果是这样,唐糖和两个孩子会不会很难过?
季宴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同病房的另一个刚被推去拍片子的受伤军人回来了,看到新来的病友,犹疑地叫了一声,“季宴?”
季宴的沉思被打断,偏头看向叫他的人,也立马认出了此人,“孙毅?”
“真的是你啊季宴,你怎么受伤了?”孙毅快速地推着轮椅过来,看了看季宴绑着纱布的胸口,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是子弹穿透胸口了?”
季宴苦笑了一下,默认。
孙毅“啧”了声,不过想起彼此军人的身份,这些伤就不足以大惊小怪的了,他自己不也是这样么,这次腿差点就废了,军人生涯也差点走到尽头。
受伤,是军人的职业生涯中无法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