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公子,请你把手给我。”
楚韶照做,温霆修长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脉搏上,温霈站在一旁看着。
片刻后,温霆微微拧了拧眉,他下意识用目光去扫楚韶身边人,没见到王府跟来的随从——听雪被楚韶支出去了。
等了许久不见对方出声,楚韶觉出异样,压低声音道:“您直说就是。”
温霆也把声音压低了些:“...你体内,确实有中毒的迹象。”
楚韶心中一紧,虽然早有预料,但被人亲口证实后,还是莫名脊背生寒。
“这毒应该是一年前入体,现在毒性已经很微弱了。”
温霈惊道:“那能诊出是什么毒吗?”
温霆轻轻摇头,说,“我只能确定这是西域的某种毒草,但具体是什么,无从得知,并且这毒并不伤及性命,除了会使人身体虚弱些,似乎没有其他害处,但是楚公子今日既来问我,想必是有其他猜测了?”
“...我记忆有损。”楚韶莫名地信任温霆,便把自己的猜疑全盘说了,“一年前我醒来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当时王爷说,是我从城楼上跳下来后,伤到了脑袋,所以才失忆,但是...”
“但是你怀疑失忆跟中毒有关?”
“嗯。原本我从没这么想过,直到在随州遇险那夜,那位军医也说我中过毒。”
军医是寻常大夫,他只能判断出楚韶中了毒,温霆技高一筹,能看出这是西域的毒草,但他们两个都无法获悉这味毒究竟是何物,又有何毒性。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连寻常的军医都能诊出他中过毒。
但是素有神医之称的慕容却从来没有一次,一次都没有跟楚韶说过中毒之事!
是他看不出来么?不可能,慕容的医术高超,这点楚韶毫无怀疑,他救了自己多少次,楚韶没忘。
不是看不出来,是他刻意隐瞒。
慕容曾提过,他早年去西域游历过。
温霆说这毒草是西域的。
唯一的答案就摆在楚韶面前。
他体内的毒是慕容下的,所以慕容从不会告诉他中毒一事,而慕容只听命于淮祯。
像是有一双无形冰冷的手忽然从楚韶后颈滑到他的喉结处,骤然一掐。
“楚公子?你没事吧?”
温霆的声音像温暖的春水流入,吓退了那双冰冷的手。
楚韶回过神来,眼前漆黑一片,失明以来第一次,他如此惧怕这些未知的黑暗。
温露白端来一杯温茶,抓着楚韶微凉的手心放在杯沿上,让他暖一暖。
“......露白,温大哥,谢谢你们。”
楚韶稍稍镇定下来后,先道了谢,而后说,“我今日来找温大哥切脉一事,还请两位替我保密,连外头的听雪都不用告诉。”
温霈道:“你放心,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接你来国公府散散心。”
“嗯。”楚韶觉出杯沿的热度凉了下去,便知时间过了许久,他摸索着起身,“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
温霈原想亲自把楚韶再送回王府,不料门刚打开,外头就刮来一阵颇大的风,温霈脚还未跨出门槛就被哥哥的大手拎回屋里:“你不能吹风,在家待着,我送楚韶回王府。”
温霈只能服从兄长的关心,听雪从马车里取了斗篷给楚韶披上,这才扶着他出门。
温霆让人备了马,楚韶要上马车时,他上前扶了一把,楚韶以为伸过来的手是车夫的,才搭在对方手心借力,心道这手臂倒是格外有力量些。
温霆扶他上了马车,才翻身上马,亲自护送着楚轻煦回王府。
裕王府外,淮祯远远就看见国公府的马车姗姗而来。
温砚笑着道:“王爷你瞧,温将军这不就把人送回来了吗?”
皇帝病情稍稳,裕王寻了个借口回家,一进门却被告知楚韶被温霈接去国公府了。
楚韶在京都人生地不熟,从前出门都是淮祯带着,倒也不是不放心温霈,只是楚韶如今双目失明,脱离裕王府的范围就总是让淮祯格外担心,生怕他在外头磕了碰了或是遇到什么意外。
要不是小厮说温家的马车已经在往王府这边来了,他都要亲自去国公府接人了。
马车停在下马石边,淮祯疾步上前,抓住楚韶伸出帘子的手。
他的手又大又暖,楚韶一模就知马车外的人是谁。
“我扶着你。”淮祯开口道。
楚韶双眼看不见,也无法抵抗什么,就被裕王半扶半抱地带下了马车。
双脚一落地,他就松了手,与温霆道了声谢,便不理淮祯,独自摸索着进王府,听雪连忙上前扶着。
淮祯心惊不已,这是一年来,楚韶第一次主动松开他的手!
“殿下,可否借两步说话?”
温霆等楚韶的身影进了王府后,才叫住裕王要追上去的步伐。
实在是因为,这大红灯笼高挂喜绸随风飘扬的裕王府太过扎眼。
“裕王府上下喜气洋洋,看来殿下要迎娶王妃一事已经板上钉钉了。”温霆道,“只是楚韶双目失明,怕不是还被蒙在鼓里?”
淮祯顿住脚步,回头问:“你想说什么?”
“臣只是在想,王府有了王妃,楚韶的身份便会格外尴尬。这京中不少大户人家都养着男妾,实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殿下如果把楚轻煦也视为男妾的话,未免,太糟践他了。”
淮祯面露不悦:“温霆,这是本王的家事。”
“殿下的家事,微臣本不该多管,只是想提醒殿下一句,如果裕王府容不下一个楚轻煦,我国公府愿意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