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祯抬眼望着那方高高在上的龙椅,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高兴不起来了。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力,从三年前跌落战马那一刻起,他想要的,或许只是一个楚轻煦。
他抱住那方牌位,在接受自己亲手杀了楚韶的那一刻起,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殿外的奴才听到殿内的动静,还以为新帝是喜极而泣。
北游空旷的草地上,突兀地竖起一个刑架。
魏庸被绑在邢架上,苏氏毫无还手之力,跪在地上叠声求饶。
楚韶说和这两位故人有点旧怨,想独自解决,岱钦便给了他足够的空间,带着人去了小坡后。
天上时不时有秃鹫盘旋过来,似乎是闻到了什么气息。
匕首的寒光倒映在魏庸脸上。
魏庸的喉结不安地上下蹿动,在苏氏哭哭啼啼的求饶声中,魏庸颤声道:“楚韶,你...你不能忘了我父皇对你楚家的恩情啊,你楚氏一族,受了皇室多少恩惠,你...你可不能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什么恩啊?”楚韶将匕刃抵在魏庸的手腕上,“是你废我双手的恩情,还是你囚禁我三年的恩情?”
说话间,匕首刺进魏庸血肉,就像他当年让人凿穿楚韶手骨一样,楚韶温柔地挑断了魏庸的双手手筋,血迸射到一旁的苏氏脸上,她的求饶声更加凄厉。
“我楚家是受过先帝的恩惠,所以我爹爹至死都愿意信任你这个狗皇帝,他甚至为了你的一张手谕把我从边境硬召回来,可是魏庸,你是怎么回报我父亲的忠心的?”
楚韶清亮的眸中划过滔天的恨意。
“你派人暗害我出使北游的兄长,将我父亲气毙于朝堂之上,纵容奸妃逼死我母亲,楚家九族三百二十五口性命,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这些命债,就是你于我的恩情吗?!”
楚韶一刀捅进魏庸的心口,纵向划拉下去,白骨森森间,魏庸的心脏还在跳动着。
魏庸睁大充血的双目,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口露风了,血流如柱,但他没那么快死。
“你作为君主,只知纵情享乐,昏庸无道,南岐百年基业毁于你手,你不但不以死谢罪,还恬不知耻地跑到北游来避难,你知不知道,亡国那日,南岐的百姓被溱军的大炮架在家门口威胁,而你作为君主,那个时候却逃之夭夭,弃子民于不顾!”
“早知你无能至此,三年前我就该一刀要了你的命,那样至少南岐的基业还保得住!如今,你死都死得毫无价值,还脏了我的手!”
魏庸的心脏被掏出来,扔到一旁跪地求饶的苏氏手中,空中的秃鹫闻到血肉的香味,俯冲下来,啄食血肉时,顺便叼走了苏氏的两只媚眼。
苏氏惨叫着求饶,楚韶不为所动,“苏贵妃,你当年让我娘在大雪天跪了两日两夜时,你可曾饶过她的命?”
他掏出手帕,擦拭匕首上的肮脏血迹。
风吹拂而来,楚韶衣裙干净如雪,而背后的秃鹫汇集成群,疯狂掠食着刑架上那具狰狞的新鲜尸体,顺便啄咬已经血肉模糊但还活着的苏氏。
岱钦在小坡那边呆呆地看着,不仅仅是他,连岱钦身边的武士都为楚韶的手段心惊。
此时,西南边传来庄严的钟声,岱钦回过神来,中溱新帝登基的吉时到了。
钟声响起时,正是溱宫中百官跪地朝见的时辰。
按照礼节,北游子民也需向中溱宫殿方向行臣服礼,既跪地,将脸贴在交叠的手上,以钟声为号,钟声停止时,北游子民再同中溱官员一同起身,结束行礼。
江东两边临着边境线,早年头铁的时候也跟中溱硬干过,无不碰得头破血流跪地讨饶,这几年他们学聪明了,无条件地做中溱最安分的臣服者,既不会像南岐那样惨烈灭国,也能享受安稳的太平日子。
到了岱钦这一代,更是将中溱视为老大哥,因此钟声响起时,他这个新王率先朝中溱的方向跪地行礼,诚意十足,所有的武士和子民也都随着王一起跪地。
辽阔的草原跪倒了一片臣服者,只有楚韶迎风而立,思及一年前在南岐行宫的三跪九叩,眸中淬冰。
岱钦悄悄伸手揪了揪楚韶的衣裙,“你为何不跪新帝?”
“我跪他?”楚轻煦屹立于钟声中,以天人之姿蔑视中溱的天子之威,“他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