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陆司语看向对面的男人,眼前的人是个标准的成功男士,他看上去不到三十岁,十分年轻英俊,身上还有一种儒雅之气。如果他不是和白洛芮以及那些事有着牵连,陆司语会对这样的人有所好感,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只有厌恶。
陆司语继续问:“我想问下,对于白洛芮所做的事,顾先生你知情吗。”
“之前我一直在外省,是昨天半夜才赶回来的,白小姐无论是和哪个案子相关,都是她的个人私事,我并不关心。”顾知白淡然地回答他。
此前顾知白一直在出差,来往各地,这些消息是陆司语知道的,他也不在敬老院里常驻儿童的名单之上。因此,警方一直把他排除在了嫌疑人之外。
陆司语的眼睛微微一眯,但是一切,真的那么简单吗?他继续追问:“我们查过白洛芮的通话记录,虽然这段时间你不在本地,可是白洛芮一直在和你联系。”
顾知白侧了头:“我们只是正常的工作交流。难道你觉得,白洛芮会把自己犯罪的事情,告诉我这个合作方?”
陆司语继续问:“那么顾先生,你为什么修建了这样一座和芜山敬老院近似的养老城?”
顾知白笑了:“最初的设计方案,是白洛芮提议的,她从小在那里长大,对那里很有感情。而我这么建造,是因为科学。你知道吗,当年的芜山敬老院,就是国外的设计专家建造的,它能够让更多的房间有更为充足的阳光,让老人们的活动更为便利,这就是我沿用这种设计的原因。”
“那么,你去过当年的芜山敬老院吗?”陆司语说着话又往前走了一步。
顾知白看了他片刻,然后他低下头,嘴角挑起了一丝笑意:“陆警官,你希望我给你什么样的答案呢?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什么也查不到。”
陆司语从话里听出点别的意味,眼前的人足够自信,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继续问道:“不知顾先生,能否配合我们的调查?”
“我可以配合你们的调查。可是我今天还有一场仪式要进行,还要回答媒体的问题,还要收拾烂摊子。现在,人都被你们带走了,我总要主持今天的发布会啊。所以,还是以后有机会的吧。”顾知白的这几句话回答的合情合理。
陆司语沉默着没有开口,似是在思考如何继续这场对话,他为他的贸然行事有瞬间后悔,可是随之又想到,如果对方和背后的事情有牵连的话,这场会面恐怕只是时间的问题。
顾知白安静地看向陆司语,他所站的角度有些暗,让他整个人背离了阳光,两个人站立在那里,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这时陆司语的身后却响起了一个声音:“顾先生,他只是提醒下你,只要触犯了法律,就一定会被我们追查出来,绳之于法。”门又被人打开,宋文大步走了过来,“所以,就算是生意做的再大,也要遵纪守法。”
顾知白看了看他,认出是刚才带人抓捕白洛芮的警官,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宋文看着顾知白,开口自我介绍:“我叫宋文,南城市局刑警一队队长,顾先生,今天有幸来到这里,我觉得这边建的非常不错。”
“谢谢夸奖,我修建这里,是因为这里有巨大的利益。”顾知白说着话淡淡笑了:“我和白洛芮完全不一样,她还有理想,而我只是为了钱。”
现在,这里没有人入住,但是很快的,人会把这里填满。
“有了你,真是南城的荣幸。”宋文又道,“我有点抱歉,不得不在今天实行抓捕,希望不会影响到顾老板的股价和生意。”
“人,都是健忘的。没有压不下来的事情,只有不够多的钱和不够聪明的公关人。”顾知白沉声道。
宋文又问:“过去也有很多人做养老事业,顾老板为什么以为自己会比其他人更成功?”
“因为时代变化了,人也不一样了。二十年之后,这个城市,会有四分之一的人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这片养老城即使现在不重要,将来也会是刚需场所。”顾知白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过去的养老模式早就不适合现在的社会。过去的老人是家庭的最底层,他们小的时候贫穷,长大了忍辱负重,到了老了还要干着家务,照顾着孙子孙女,他们的一生,就是在付出。”
“但是很快的,那些独生子女们就老了,作为被宠爱长大的一群人,他们没有兄弟姐妹,他们更为自私,他们更爱自己,他们不会给子女投资更多,倾家荡产为子女买房的事,他们干不出来,他们愿意在自己的身上花钱。只要给他们好的东西,只要让他们活的更久,只要减免他们的痛苦,他们可以用一切来交换。”
他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对不起,我说错了,不是他们,而是我们。几十年后,我们也就老了。”
“社会人口结构是在不断变化的,现在我们是深度老龄化社会,再过不久,就会变成超级老龄化的社会。整个过程,一共只需要三十年。我们将面临一场雪崩一样的老龄化灾难。”
“出生率高,就会有婴儿经济,老龄化严重,那就会有老龄经济,很快,旧的养老模式会被淘汰,新的养老模式取而代之。那时候,幡然醒悟的生意人们会发现,早已经被人占领了市场。”顾知白说完话望向窗外,“这座空城,就会变成印钱的机器,而我,是南城建设的功臣。”
宋文鼓了几下掌,“听聪明人说话,就是长见识。”
陆司语在一旁拧着眉,不知道顾知白为什么要向他们解释这些,但是他必须承认,在灌输这些概念时,那个人身上有一种动人之处,能够让人觉得,他说的话就是对的。
“现在,我要去准备应对媒体了。“顾知白看了看时间。
宋文道:“顾先生,不打扰了,等回头有需要你配合的,我们再联系你。”
顾知白的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大家总是有机会再见面的。”
出了门,宋文道:“我这边押着白洛芮下楼,才一转眼,就发现你不见了。”然后他看向陆司语:“我知道你对张培才的遗言心里有些疑问,不过你不应该一个人过来盘问。”
“那你呢?你就是来听他说那些大道理的吗?”陆司语低了头有些不快。刚才宋文对顾知白的态度,让他觉得他是在质疑他的判断。
“你以为我是来和他聊天的?我是过来找你的!”宋文道:“顾知白说的一句话是对的,你没有证据,就算我们能够证明他知情又能怎样呢?最多是个知情不报,包庇罪犯。你抓不住他的小辫子,也问不出来任何东西。”
“我怀疑顾知白早就知道这一切。他也许早就认识白洛芮。”
“可他并不在敬老院的名单之上。”
陆司语侧头:“过了那么多年,我们找到的资料,也有可能不准,名单更有可能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