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黯淡,远远看去,护理室就像一个被乱堆在湖边的石堆,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像极了一个抓耳挠腮的猴子。
“又是他!”
一天严禁外人进入的校长室里,秃头校长的双手背在身身后,即使只有着淡淡的妖气,他还是能清楚地闻到那股让人讨厌的气息。
“六耳,你以为一个区区的妖禁结界就能瞒过我吗?哼,该死的斩妖一门,早就该断了传承。”原本卑微的校长此时却势沉如山,“若不是妖主有令,哪容你们这些叛逆活到现在。我倒要看看,你藏在这伏羲小学到底想要做什么。”
……
“祁蓝,你可知道为何我妖族如今散落在这片广茂大地,被那仙佛压得不能翻身?”妖主永远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祁蓝知道,妖主为了妖族的复兴倾注了毕生的心血。
“妖主,祁蓝不知。”妖族势弱已久,祁蓝修妖不过才五百余年,跟着妖主走山趟海,看多了妖族被仙神围剿,看多了妖族的软弱与处处忍让。
“你当然不知道!”妖主的语调突然激动起来,祁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妖主,“你可知道三万六千年五百年前的天地,它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那时候的天地是属于妖族的天地,那时候的山,是妖族的果园,那时候的海,是妖族的渔场,妖族所在之处,没有神仙敢立足,妖族所要之物,天地众生要双手奉上。”
祁蓝相信妖主所说的每一句话,就像妖主第一眼看见他被关在破损的石牢中的他,“等一下,我会救你出来”一样。
光荫荏苒五百年,祁蓝从一个跟在妖主后面乱跑的小妖,如今凝聚出了自己的法相——通背魔猿。他眼看着妖主在天地间奔走,联络那些雄踞一方的妖王,救助那些陷入死境的妖族们,凡是他许下的承诺,就是不顾性命也要去完成。
“可是,他变了,天变了。”妖主仿佛看到了大恐怖,“我那时候还只是个五行未完全掌握的小妖,举着大王的黑水旗在一旁摇旗呐喊,我亲眼看着我家的大王和成百上千的大王一起,被一棍打飞,生死不知。妖族的世界那那一场大火中分崩离析,我们的天地只剩下了一片红色,那是火烧的颜色,是流成河汇成海的鲜血的颜色。”
“我修了长生,却舍了法诀的修行,你可知道为什么?”妖主的话语中自由一股悲凉意味。
祁蓝以前也是不解,妖主明明近乎知晓天地间所有的法诀神通,甚至天下八百妖王过半都是他的弟子或者曾被他指点迷津,可他自己却连最简单的一阶法术,这才收了自己作为妖童近身服侍。
“那是因为在那场大火之后,我看出再也没有妖王能得长生。”妖主的摊开他那苍白的近乎白雪的的手,“但是我不能死,我要亲眼看着那个叛徒死去。”妖主的脸上显露出极端狠厉的神情,这是祁蓝从未在妖主脸上见过的神情。妖主一向温和有礼,就算面对仙神,也只是冷淡少言,从未如此狠厉。
“如若他还活着,我定要拨了他的皮,套在大山上让风吹日晒,让雨打雷劈;抽了他的筋,日日鞭打他的皮;放****的血,让他知道鲜血流尽的妖王们是怎样的痛苦;把他烧成飞灰,洒满这人世间,让他看看妖族因为他的背叛,如今是何等凄惨的模样!”痛彻了心肠,话断了呼吸,“魔圣啊,你可曾睁眼看看,如今的妖族。”
“是魔圣?”祁蓝不可置信地问道,他曾跟着妖主四处游历,也曾有过妖王感慨万年前的妖族的辉煌,隐约知道有个顶天立地的绝世妖王——灭世魔圣,大闹天宫,棒掀雷音,脚踏四海!
“他早就不是我妖族的魔圣,他是个叛徒,背叛了整个妖族的叛徒。”妖主有些癫狂,似乎要把三万多年来一直压抑的情绪一起爆发开来。“他现在是佛国上界的斗战胜佛,是战无不胜的定天佛祖。呵呵,倒真是合适的称号,齐天大圣,定天佛祖,定海神针……”
“哈哈哈哈!”妖主仰天狂笑,原本束起的齐腰白发蓬勃爆散开来,“好一个定天佛祖,天若能定,又有谁来定这个猴子的罪,谁来,谁来啊!”悲到极致笑生泪,妖主一身原本如玉的身体从脸上开始出现细密裂纹。
“妖主,身体要紧。”祁蓝慌忙拿出一个白玉色的瓷瓶,倒出两颗沁着浓郁生命精华的丹药,“先服药吧。”
“我还不能死,我还要要看着那猴头的传承断绝,我还要在看到我妖族妖统天地,万世永续。”安静下来的妖主调息良久,脸上的裂纹渐渐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肌肤有如牛乳一般柔软润滑有光泽。
“祁蓝,这一次你去下泰山,算一算那一位也该出世了。”妖主睁开眼,一如往常般智珠在握。妖主活了三万六千年余年,看世间万妖生灭,看人间修仙轮回,看佛国极乐无归,散去妖王修为的他换来的不仅仅是万载长生的虚岁,更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积攒了无穷的智慧。
那一天他亲眼看着那个叛徒踏入了灵山,不久后灵山上有佛光大作,映照西天,一时间盖过了太阴,也遮掩住千万妖王死后化在西天之上的群星。
一尊巨大的金色神猴法相在灵山山顶显现,头背有佛祖独有的转轮光圈,佛祖新生,漫天神佛撒天花,贺佛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