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夜。
虽说在祭典中,喧嚣就是热闹的同义词,但却不一定所有人都喜欢。
比如被冰冷的铁窗和厚厚的石墙所禁锢的人们。
灌下一口又热又烈的蜂蜜酒,撒冷德抹了抹嘴,又从面前的盘子里叉起一块肉汁满溢的牛排。
今天他给手下们放了假,用老狮人的话来说,那些毫无毅力战斗力也只是半吊子的青年们在这里也是添乱,如果是连他都对付不了的对手,他们在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而如果没有那么强的敌人,他们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去解决后代问题。
作为红枫城最老资格的典狱官,他有资格这么说,在这个岗位上干了四十年,他从没有让任何一个囚犯逃脱,而且托兽人寿命稍长于人类的福,年过六十的他依然有着让这座监狱里所有的犯人闭嘴的能力。
这种能力在现在,难得有这么多人吵闹的时候特别的好用。
“都给老子闭嘴!你们觉得吵吵嚷嚷有用吗?是男人的话就坦坦荡荡的走上绞刑架为自己赎罪!到时候老子会用最烈的酒为你们送行的!再说就算要吊死你们也要四天以后,这里也只有我这个糟老头子,你们现在哭给谁看?!”
名副其实的狮吼让地下牢狱中的男人们安静了下来。
不能说鸦雀无声,但也没有人再大声抱怨了。
剩下的只有低低的叹息着“真是倒霉。”“我不想死。”之类的话。
以及一个呜咽声。
“是那个小子吗?”
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咕咚咕咚的喝下,撒冷德皱起了眉。
这个声音,没有记错的话是和那些假装无头骑士的强盗们隔开两个牢房的两个小孩之中年纪比较小的一个。在卫兵将他们带过来的时候,他还怀疑是不是抓错人了,直到警备军的人带来了据说被他们害死的一个商人的遗书以及同样作为受害者的另外一位商人的证词,他才将他们扔进了牢房。
在证言和证据送到前,那两个男孩——准确的说是那个年纪大一点的还不停的和自己说他有多么多么无辜祈求撒冷德放了他们,在老狮人拒绝后还找机会想要逃跑,但是被那些强盗拦住了。
那些强盗倒也没有拿着个说什么立下了功劳什么的,只是向老狮人要了几瓶蜜酒。而将那两个男孩关进监狱时,比较大的那个男孩怨毒暴戾的眼神,让原本还有着几分慈悲之心的撒冷德打消了稍微照顾一下他们的想法。
那已经不是“人”的眼神了。
至少在老狮人的记忆中,就算那些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也很少会露出如此怨毒和憎恶的视线。
“真是可惜啊,还那么小,就变成了这种样子。”
自言自语
“啊~没错~才到这种程度就要被送上绞刑架不是太——可怜了吗?讷讷,老爷爷,放了他们好不好?”
却得到了来自背后的回应。
瞬间,魔力的光辉从撒冷德身上暴起,在放下酒杯途中的手划过一个半圆向后狠狠的轰去,感受着血液的流动的肌肉的膨胀,将全部力量灌输到这一击之中的老狮人却没有感觉到任何打击感,只有一个柔软的触觉掠过手臂。
被躲过去了。
“什么人?!”
进入迎战状态的狮人,冷冷的看着刚刚越过他头顶落到面前,全身都裹在斗篷之中的人。
“我~是~什么人——呐?”
斗篷里传来的声音,带着半分的俏皮,半分的狂气。
无法分辨性别,也无从得知这每个字都有着独特嗓音的发声者的年龄,自认为阅历丰厚一听声音就能大致知道是怎么样的人的撒冷德,却完全无法确定站在面前的人的年龄和性别。
连猜测也做不到,连确定这个斗篷上有着滑稽的,仿佛小孩子胡乱的用线条和色块泼洒出的涂鸦图案的人到底是不是人也做不到!
“老爷爷不需要知道这些了啦,年纪大了就好~好~休~息~吧——”
三、二、一。
好像如此说着一般,从斗篷下伸出的包裹着貂皮手套的手,慢慢悠悠的竖起三根手指。
“!”
当三根手指竖起后,突如其来的剧烈眩晕就如潮水般从撒冷德身体的每一处源源不绝的涌来,用于强化身体的魔力也好绷紧的肌肉上聚集的力量也好在这波浪般的眩晕冲刷下,几乎是立刻就消失了。
碰的一声,老狮人那壮硕的躯体无力的砸倒在石板的地面上,他拼尽全力的伸出手想要去拉扯在门边的警铃拉绳,但突然压上的柔软触觉让他的努力在粗重起来的呼吸中化为乌有。
“你、你做了什么?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种非常非常美妙的饮料哦~老爷爷,做、个、好、梦?”
“咕……啊……”
视线越来越模糊,老狮人的力气慢慢的消失了,在彻底坠入黑暗之前,撒冷德听见了的是从腰间响起的钥匙声还有……
非常非常愉快的哼歌声。
“哥、哥哥……外面发生什么了吗?”
被铁栏杆的窗外所绽放的美丽花火所吸引而停止哭泣的莱纳,害怕的躲到了哥哥的身后。
刚刚,从牢房外过道的尽头,传来了非常大的声音,虽然和外面花火绽放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了,但是由于距离很近,所以能够听得很清楚。
那个一脸凶恶的老兽人的怒吼,和另外一个特别高的声音。
“不知道。”
黑肤的少年摇了摇头,害怕的莱纳挤到牢房的墙角,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前面。
“但不用担心,哥哥会保护好你的,不管是那些该死的商人还是贵族,我会保护你,谁也不要想伤害到你。放心吧。”
“嗯、嗯……”
“阿拉,好感动的兄弟情谊呢~阿拉?是兄妹?也不对?既是兄弟也是兄妹?啊,这是多么梦幻的关系呐——”
——什么时候?!
完全没有听到靠近的脚步声,连面对着牢房前过道的莱纳和十几个强盗都没有察觉,那个穿着滑稽斗篷的人影就站在了牢房前,就像他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一般。
“你、你、你是什么人?!”
阴影掩埋了斗篷兜帽下的脸,看不清面容也看不清表情。
“呐呐,小妹妹?小家伙?你到底是男孩子呢?女孩子呢?还是……”
“诅、咒、之、子呢?”
但说出的话语就如恶魔的狞笑。
没有理会挡在莱纳前面的少年大声的怒吼,也不在意那个性别不明的小孩拼命捂住耳朵露出绝望而无助的表情,斗篷下的人,愉快、非常愉快的说出了那个对于这两个人等同于噩梦的称呼。
“闭嘴!闭嘴!闭嘴!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阿拉啦,这么激动真的好吗?而且,杀了我的话?又要谁来把你们救、出、去、呢?!”
哗啦哗啦,从斗篷里伸出的手抖了抖一大串的钥匙。
这清脆的声音就像是【消音术】的咒语,让少年哑然失声。
“你有什么目的?”
“你想要报仇吧?对贵族,对那些该死的商人,对把你送进这绝望之地的,那几个女表子。”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你点头,我就可以把门打开,你就可以带着你那被诅咒的弟弟或者是妹妹,逃出去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力量哦。”
“你不要吗?去复仇的力量,去保护你最重要的人的力量,你,难道不想要吗?”
完全没有成立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