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音只昨日去看望了一次余氏,处理完云栖的事后,就离府了。
所以司棋也没说错,静居几乎是所有院里活最少的。
他不在,云栖总归是轻松了许多。
云栖带的东西并不多,将攒下的银钱放好,只有几套丫鬟的衣物,一一叠好。
打开衣柜,被放在架子上的笔墨以及一叠宣纸吸引了目光。
云栖心微微一跳,她现在还是每日有空就练字,这是她的习惯,只是为了省银钱,也不想麻烦余氏,她还是坚持沾着茶水在桌上写。
这是本来就放在屋子里的,还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笔墨纸砚在庆朝并不是多便宜的,至少她之前三等丫鬟的月钱不够买多少。大多丫鬟大字不识除了环境和女则的因素,与文墨价格高昂不无关系。
云栖将它们拿了起来,发现居然是京城有名号的书斋买的,发现宣纸下方有两个很小的字:赠栖。
用正楷书写,看不出笔锋。
仅仅一眼云栖就认了出来,是李崇音的字。
谁能发现云栖其实喜爱练字,并且一直偷偷练习,李崇音就能发现,他从来都是如此洞察人心的人。
云栖捂着跳动速度加快的胸口,这就是李崇音。
非动心,而是那习惯的,面对此人的心悸。
他对人心的把握,是相当细腻的,一点点的浸润生活。
只是吩咐一句的事,却常常让人真心感激,只因会让你感觉到他的重视。
就像现在,他没有出现,但却刷满了存在感。
他不过是官员之子,为何会有那么多人替他效力,也不乏他的个人魅力。
云栖开了窗,静静地呼吸着夜晚的空气,有着一丝对更换环境后的不自在,还有一丝恐慌。
那叠宣纸和笔墨提醒了她,李崇音记得很清楚,并未如她所愿对自己这个小丫鬟遗忘。
而且,云栖若没感觉错,他似乎想攻下她的心理防线,就像前世那般。
前世,她接近他是为了一个更好的环境,是为了不再过那被人欺辱的日子,初始时对李崇音没别的心思。
后来李崇音发现自己非李家血脉,大受打击,没去参与乡试,再回来后,连性子都变化了些,至少越来越贴近后期喜怒不形于色的李府嫡子。
距离这件事的发生,快了,应该就在最近。
她一开始只想要安稳,后来性情大变的李崇音渐渐重视她,认为她是个很好的暗探苗子,大多女性暗探是要献给各种重要人物的,这些人物往往关系到各方利益的平衡。
而他不相信女子的多变,不如让女子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更方便他的控制。
她并不知隐情,渐渐沦陷。
院里的妈妈也没说错,他是干大事的。
儿女情长,于他而言是累赘。
这一世,李崇音应该没想那么多,但她几乎肯定他对她有兴趣。
云栖渐渐握紧了手指,眼中一片清明。
她在这个院里的战斗,没有硝烟,一场男女间拉锯的序幕……
云栖去了一趟茶水房,这是容易与人混熟的地方,以往懋南院她也是常去的。
云栖与二等三等丫鬟打了招呼,她的笑容很有亲和力。看到新来的贴身丫鬟性子这么好,这些丫鬟有些意外,而且云栖年纪不大,相对另外几个像水蜜桃一样鲜嫩的美貌丫鬟,威胁小很多,她们没太在意,也许这只是二夫人放来充数的。
云栖又抓准时机,送了些帕子等小物件,让她们对她的好感倍增。
云栖就这样顺理成章加入到闲聊队伍,听到了下午懋南院的消息,李映月已经醒了,还听闻将余氏气着了,出邀月小筑时脸色相当不好。
云栖有些奇怪,余氏的性子很难动怒,是什么事能让她动了火气?
本来懋南院的事没那么容易传出来,要不然云栖被滚油烫和蒟蒻的事早就人尽皆知。偏生姚氏是个爱看热闹的,刻意去探望晕倒的李映月,才发现这对母女好似又因什么事起了争执。
姚氏看到余氏的脸色,就恨不得大肆宣扬,她就是看不惯余氏这事事顺心的模样。
这不,到了晚上,连静居都知道了。
不过,在姚氏看来,李映月也是不知福的。
有哪家把女儿当宝一样的宠,住最好的地儿,吃最好的饭菜,穿最流行的衣裙,连女先生都是请的颇有名望的。余氏养一个,别处都能养十个了。
李崇音连着几日没回,云栖也渐渐与院子里的人混熟了,她开始适应这里悠闲的生活。
司书司画与她是同一批进府的婢女,她们模样十分美丽,要不然也不会一眼被选中。至少比云栖这个身板像黄豆芽一样前平后平的小丫鬟要有魅力多了,她们蔑视地看了眼云栖,并未将这个落魄户一样的小丫鬟放眼里。
就这样完全不打扮的,底子再好都清汤寡水,怎可能吸引三公子注意。
这日晚上,云栖去懋南院借了些书回来看,正看得入神,听到院里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安静的院落忽然热闹了起来。
云栖知道到是院子的主人回来了,她也被司棋喊了过去,听闻是公子参了一次酒宴,需要回来沐浴更衣。
云栖被司书吩咐去后厨拿醒酒汤,她们在有意隔着云栖在三公子面前露面,虽没威胁,还是要警惕。
云栖觉得很合意,待醒酒汤拿来,就被司书接了过去,三公子现在在书房,她应该是去送汤的。云栖又被吩咐去倒热水,本来都是粗使的活儿,轮不到她这个一等丫鬟。云栖深深望了一眼司书,没说什么,让其他三等丫鬟帮自己一同加水,加快速度。
本来伺候公子是轮不到云栖的,奈何院里的管事妈妈一看司书司画那婀娜多姿的模样,大晚上的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也不像要伺候沐浴,反倒像自荐枕席。
公子今日回来话少,兴许是酒桌上遇了事儿,回来时面色都是沉着的。
刚出来时,就对管事妈妈提了一句,看着眼花,让她们下去。
相信若不是二夫人赏的,他会直接让人把她们丢出去。
司书司画离开的时候,满是不甘心。
管事妈妈是余氏那边派来的,让忙碌倒水准备胰子的云栖,做好后直接就在门外与司棋、还有小厮娄尚一同候着。
她与娄尚因着佩雯的关系,算是旧识。
她手上的佛珠还是这对未婚夫妇送的,两人一打照面,相视一笑。
现在也不是叙旧的时候,两人什么话都没提。
待放好了热水,还有沐浴所需,所有人都需出去,三公子沐浴时不喜任何人在身边服侍。
云栖与他们一同安静地站在门外。
两刻钟不到的时间,里头传来李崇音的声音,也许是用了酒,有些嘶哑:“进来,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