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应钦脑子不转就知道秦卫是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他依旧不愿意趟这次的混水。
世人拿孔祥熙和宋子文相比较，一般都觉得宋子文精明而孔祥熙庸碌，可身为跟这两人最熟悉的人之一，又有足够高的地位，他看到的情形跟下面那些人看到的却很不一样。在他看来，孔祥熙是假糊涂，甚至可以说是装糊涂。不然，一个庸碌之辈又怎么可能在行政院长的位子上一干这么多年？说到底，都是为了应付当时的环境。宋子文留过学，一派欧美作风，孔祥熙却是“中西合壁”，待人接物，从来都是因人而施。尤其是对老蒋的谄媚逢迎，既靠内力，也靠外力。所以，蒋介石和宋子文这对郎舅之间时常闹出点儿风波，可跟孔祥熙之间的关系却能基本保持不变。上一回如果不是孔祥熙闹得太狠，又有秦卫借助文化界的人大力地推波助澜，老蒋也不至于想让孔祥熙下台。可就算这样，最后老蒋还是没怎么动孔祥熙。
而且何应钦还知道一件事，就是孔祥熙刚刚接任行政院长的时候。那时的孔祥熙不仅有老蒋撑腰，还得到了居正、于右任等国民党元老的支持，而陈氏兄弟的cc系自知身份不够，轮不到院长地位，也顺水推舟的对孔祥熙表示拥护，打算跟孔祥熙合作，一起对付政学系和复兴社，也就是后来的军统。孔祥熙的秘书谭光晓得这些人的打算，也建议孔祥熙乘机结合这些力量。培植羽翼，巩固政治势力。可孔祥熙却说：我们今天完全是由蒋先生的支持而上来。蒋哪天不相信我，我哪天就滚蛋，联合这班人有啥道理？后来这话传了出来，何应钦知道后也只能道一声“佩服”。在他看来，这话固然是孔祥熙踌躇满志的得意之语，但也确实属于实情。孔祥熙明白自己离不开老蒋，所以就用这种死心塌地、唯命是从的方法，来博取老蒋的信任。而这个做法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老蒋对他无比信任，他也无需去拉拢什么人，培植什么人，自然就巩固了行政院长的地位……毕竟，在中华民国，什么样的势力能比老蒋的支持更强？尤其是双方还是连襟，孔祥熙的地位更等于是有了双保险。在相比较孔祥熙。宋子文就过于高看自身了……跟老蒋闹脾气，跟孔祥熙争权夺利，净跟自家人耍威风了。也就是因为姓宋，有个“国母”的姐姐，还有个第一夫人的妹妹，不然。他早就被老蒋玩残了，还想像今天这么活蹦乱跳？
不过话再说回来，宋子文的本事还是有的。而且何应钦也觉得秦卫这一手确实是打到了宋子文的痒处。
国舅爷可做梦都想着把孔祥熙给顶下来，然后自己上去。秦卫这一手“乾坤大挪移”，等于是把孔家欠自己的烂账都转到了主导财政权的宋子文手里。无异于让宋子文握住了孔祥熙的要害。孔祥熙身份不同，即便是以秦卫的“跋扈”。也不好整天追着要账。可这对宋子文来说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别说追账，他就是搬到孔园去住，天天在孔祥熙面前咋唬着要钱，孔祥熙又能奈何？而别的不说，欠国家财政几个亿的法币不还，孔祥熙这个行政院长也肯定就当不下去了……以孔宋两人这些年来的矛盾，宋子文绝对干得出来这事儿。
……
“人家都是皇亲国戚，咱们别跟着折腾。”
何应钦暗暗为孔祥熙感到悲哀。都知道秦卫不好惹，你偏偏就总是找上门儿去……现在好了吧？人家又瞄上你屁股底下那位子了。你说你前两年好悬才保下这个位子，现在好不容易又坐得稳当点儿了，秦卫再给你来上这么一下子，你还能再继续呆在上头吗？身为行政系统第一人，老是这样被人挑衅，你自己都没脸吧？
“皇亲国戚我当然知道，可是三哥，咱们的药厂……”何应瑞何尝不知道这次的混水不好趟？可秦卫手里握着的那可是一大把的金山。不说别的，青霉素偶尔流出国外一点，跟黄金都是等价的。连美国人都舍得为那些药品专利下大本钱，现在人家愿意松口，把这些一本万利的生意分一点儿过来，要是错过了，贵州省上下还不得把他怨死？
“这你不用担心，那小子的脾性我清楚。”何应钦冷哼一声，“你找几个人，最好是贵州省的议员什么的，代表贵州省上下去求他……他不是滇黔绥靖公署主任吗？自然不能只理云南，不管贵州！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天天去……那小子最怕麻烦，也最抹不开面子，尤其是这种为国为民的事情，他绝对不会，也不敢推脱。”
“可这不会惹恼了他吧？”何应瑞看着自家兄弟，“这可有点儿耍无赖啊。我可是听说过，秦卫是有名的睚眦必报，当初没啥势力的时候就跟敢孔祥熙呲牙……”
“你跟他才接触过几回？”何应钦瞅了他一眼，“那小子自己就是个无赖！不过你放心，你越是没有私心，他就越不会对付你。哪怕是你当着无数人的面抽了他两巴掌，他也顶多就是抽回来，绝不会要再把你怎么样。”
“私心？”何应瑞顿了一下，有些迟疑：“那个，三哥啊，大哥和二哥他们说……”
“什么？”何应钦心中一凛。他何应钦自认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虽然有那么几次被人说成丧权辱国，可那都是时势造成的。中国实力不行，老蒋又非要先灭**，他这个当老二的又能怎么的？而家中兄弟四人，何应瑞他最放心了，从小就是被他严加管束出来的，肯定干不出什么让他糟心的事儿。可他毕竟只是老三。上头还有俩哥哥……何家能成为贵州最大的地主，这俩哥哥“功不可没”。不过一般情况下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他何家只是搞些土地。比起老蒋、孔祥熙、宋子文这些人朝工商金融业下手，已经仁慈的多了……他再怎么说也是国民革命军的二当家呀，是不是？可如果涉及到了秦卫，那货可不会管他的私心是重还是轻，尤其那还只是他哥，就更不会客气了……孔祥熙堂堂行政院长，那小子不也照样下黑手，而且一次比一次狠？
“大哥和二哥觉得。如果可以的话，这药厂还是由咱们何家来办！”果然，何应瑞说出了何应钦最担心的事情。
“胡闹！”何应钦也管不了什么长幼尊卑了，“跟秦卫的合作，他们也敢乱掺私货？就算那小子最后看我的面子饶了他们，何家至少也得割出去几大块肉。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