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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1 / 2)

 尾声

众目睽睽下,滕云被便衣经济警带走了,因为有人以职务侵占罪向公安机关报了案。证据经公安机关确认后生效,立马抓人。

飞往北京的机票就定在这天晚上,滕云被一左一右的警察挟于中间,慢步走出会场时回头看了战逸非一眼。

这双眼睛里有疑惑,有怨怼,有不解,也有终于与这些操蛋事情涣然冰释的解脱。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出尔反尔,但是,战逸非同样不明白。

警察上门抓人的态势跟来砸场的流氓差不离,这样的场面也给精心筹划的代理商大会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震惊与疑惧过后,到场的宾客纷纷站起,觅雅的合作方头也不回,大步而去,而媒体记者不忘留下几张混乱场面的照片,准备尽早见报。

事态的发展与初衷相悖甚远,他不仅不能奢望在这些人中间找到集资人,只怕他们之间的代理协议也不得不因此提前终止。

一个挺漂亮的礼仪小姐在那儿娇嗔自己受了惊,凯文一边安慰她,一边带点颜色地开玩笑,无外乎就是一个同音字。

会场里的人散得快,另一处宴会厅里,招待晚宴还没开始就撤了,服务员的身影忙忙碌碌,盘碗叮叮当当。没一会儿,该撤的都撤了,留下的狼藉场面与工人闹事后的苏州工厂如出一辙,大约树倒猢狲散,都是这么个令人措手不及的情境。

战逸非茫然抬起眼睛,望穿一片混乱去寻找方馥浓,他发现他侧身倚在墙角,在接电话。

战逸非朝他走过去,方馥浓没注意到情人向自己靠近,仍在与人说话。英语与母语也差不多,但对方刻意压低着声音,战逸非只依稀听见一些零散词句,似乎与方馥浓在南非的生意相关。然后方馥浓回过脸来,也看见了他。

这个男人露出好看一笑,立即换了一种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像是南非人才爱听的土语。

没多说几句,就挂了。

“不信命不行,看来觅雅真的是气数已尽。”事情到了这一步倒有了点“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战逸非一张脸平静得出奇,只是说,“你尽力了,我也尽力了,我们都尽力了,只是做不到。”

方馥浓知道这小子一向喜欢装腔,表面上越是平静,心里一定越不舒坦。他看他这会儿槁木似的一张脸,便伸出手臂,把他揽进自己怀里。轻抱一下,算作安慰。

“可是……我觉得这事情不对劲……”与对方对视一眼,只是一眼,战逸非竭力忍着的情绪突然就崩了,“馥木之源全线停产、苏州工厂工人闹事、眼看着要成功的代理商会议又被搅黄,你不觉得,这些事情串一块儿发生太蹊跷了吗?”

方馥浓摇头,头一回露出无可奈何的疲态:“天定,人为,没办法。”

“可是——”战逸非自己把后话咽下去,噎得自己眼眶血红。

可是总难免不甘心,梦过,拼过,向上过,竭尽全力,然后一事无成。

给老夏放了假,方馥浓开车载战逸非回家,两个人看似漫无目的地闲聊着,都露出心事重重的模样。觅雅总裁在想着可能接受警方的口头传唤,协助调查滕云侵占公司资产的事情,而公关先生似乎根本不知所想。

战逸非说:“听说老宋、周晨他们带着一批工厂里的人,自己组了个公司,”

“嗯。”方馥浓全不惊讶,目视前方,轻点了点头,“好像有这么回事。”

捉不住对方的视线,战逸非便又试一次:“你看,那对情侣是不是在谈分手?”

“不是吧。”

“我觉得像。”

……

到家之后,战逸非洗澡出来,瞧见方馥浓坐在床上,神态凝重,微微蹙眉。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无数个念头一涌而来,战逸非想起方馥浓那个让人听不懂的电话,又马上想起曾有一晚方馥浓问过自己,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南非?他向他介绍了约堡,一提起那座城市,他的目光就灼灼发亮,带点从没有过的孩子气的天真。

脑海里出现一个可怕的念头,战逸非忐忑良久,才问:“你有话说?”

“你爸已经认了薛彤与战喆,”方馥浓告诉他,“这事情瞒不住,温妤早晚也得知道。不如趁她还不知道的时候,你主动跟她坦白。”

“好。”战逸非点头答应,却发现对方微拧的眉头依然没有松开,又问,“你还有话说?”

方馥浓点头,然后说,“前面你也听见了我的电话,可能我得离开一阵子。”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态也很平静,好像去一趟南非是去一次超市。

“这个时候?”战逸非无法接受,却又觉得并非不可理解,“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明天?”战逸非将眼睛睁大一些,太阳穴突突地跳,心脏跟被砸扁似的疼,“你明天要走,今天才告诉我?”

“确实早就开始安排了,只是最近觅雅事情太多,来不及告诉你。”

“你要离开多久?”

“可能两周,可能一个月,也可能……”方馥浓顿了顿,“更久……”

一颗悬空已久的心突然就落了地。所谓爱情,是他拽在手里的风筝线。守住觅雅一直是他们间的君子之约,而今觅雅守不住了,好像方馥浓确实也没理由陪自己烂在这里。

一觉睡醒,枕边空空。

床头边留了一大罐花花绿绿的糖果。来自Amy常逛的那家淘宝店,里头的零食都好吃得吓人。

他先去找了温妤,对于这个女人,他一直欠着一个真相。

意料之中的崩溃。温妤的小闺女在一旁乐颠颠地跑来跑去,全不在意自己的妈妈又哭又笑,像个傻子。小女孩的世界真是好,只有娃娃、裙子与晴天。

“你不是一直说喜欢我么?可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温妤没有歇斯底里地大哭,只是不住抬手擦拭止也止不住的泪,她说,“我是那么信任你……可你怎么能瞒着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卖光了所有的家产,去资助一个以我丈夫情妇名字命名的公司呢?”

“对不起……”战逸非只能从头到尾重复这三个字,好像忘记了,如果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

“把钱还给我。”温妤说出这话,不知道是为赌气,还是为女儿的将来考虑,“我绝对不能容许……不能容许用我女儿的教育基金去资助以那个女人名字命名的公司……”说到“那个女人”,温妤只感到万箭穿心,她一直都把薛彤当作自己回国后最好的朋友。

“好……”战逸非爽快答应,然后就摸出支票本。反正买回自己公司的那笔钱,怎么也不可能凑齐了。

温妤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战逸非回到方馥浓的家里,不去公司,也不出门,彻底与世隔绝。两个人的时候常常嫌这屋子小,一旦只剩一个人,便发觉它空阔得能听见风穿堂的声音。方馥浓一去之后便杳无音信,国际长途不来一个,微信、邮件也一封没有。后来战逸非就懒得给手机充电了,他一连几天足不出户,把冰箱完全吃空,再缩在墙角里剥糖纸。

嘴里的甜味缓解了所有的不适感,他躲在这里,任尔东西南北风。

差不多快把自己饿死的时候,他给手机充了电,打算随便叫份外卖。结果一开机就发现七十几个未接电话,连许久没人用的短信都快爆了。

他爸说,你到哪里去了?你妹妹现在在医院里。

那天两个人的交易谈了一半,战逸非突然掉头而去,只剩下正业少主一个人躺在床上,追悔莫及。他懊丧应该再忍一忍,再忍一忍没准就吃着了,他懊丧自己怎么一见这小子就跟得了失心疯一样,明明每天早上都是被一个聪俊的男人给帅醒的。

理智回归之后,严钦不免就有些搓火,战逸非根本就是把自己当凯子,六千万换成百元大钞能堆得老高,换成硬币能有几千吨,六千万给谁,谁都得跪下来叫他“爷爷”,把脑袋磕在地上,磕碎为止。可这小子居然收了钱还跑了,只寄来一张轻飘飘的借据。

那位刘姓的女星,不就因为对自己的估价不准,遭人剥光侮辱打击报复了么?但一样被人当凯子,人家至少还吃着了!严钦撕了那张借据,越想越觉得火大得不行,但他不敢把这火气直接撒在战逸非的身上。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老蒲有见地,跟李鸿章一样,懂得曲线救国。他一早就想动手,可碍于他爸这些日子一直在上海。正业集团的少主再横,一见自己老子就得服服帖帖。

严中裕这两天在上海是为了参加正业集团商业年会办的一个预热活动,规模还凑合,百十来号人,横跨政商学三届,一些娱乐圈的大咖也会来跪舔。据说光是为了能跟严中裕聊一聊,一众商业人士就挤破了头,尤其是跟方馥浓一般年纪的青年企业家,只盼正业老总能够急人之困,不耻下交,自己也就借力打力,平步青云。

严钦本来不想在这么无聊的会议上露面,但他爸下了死令,必须出席。而且只准微笑,不准聒噪。

严钦怒在心里,却不敢违拗。趁父亲忙得龙颜几日不见,他决定,怎么也得先把战逸非吃到嘴里再说,再不吃他就得被自己的窝囊给怄死。

为表诚意亲自出马,约出老蒲,就坐在了对方那辆紫得有点恶心的宝马上。

严钦的本意绝对不是要伤害战圆圆,这可是自己的小姨子,他不过是想把战圆圆请来“坐一坐”,也就顺便一道请了战逸非。结果战圆圆一见他就跑,比见了鹰的兔子跑得还快,慌不择路之下,就被车撞了。

车祸当时血溅一地,直接吓傻了肇事司机。医生说,命算是捡了回来,但治疗恢复都得万分小心,否则十之八九会瘸。

战逸非被拦在病房外,马慧丽哭得惊天动地,不准对方靠近自己的女儿,连隔着病房门张望一眼都不行。

战逸非茫然地抬起头,看向四周,温妤不在,薛彤倒在,他的嫂嫂换了人,可在这个家里他从来都是外人。

“就是你惹的事情!自打你二叔把你找回来,咱们家一件好事都没发生!”马慧丽抬手就是一个嘴巴,打得战逸非两耳嗡鸣,“你把公司搞成那样,现在想卖都卖不出去了!你爸只有卖钢厂了!”

这话的意思是他保住觅雅了?战逸非来不及去细细琢磨,因为马慧丽抬手又给他一嘴巴,这个女人扇人嘴巴的样子还挺可笑,因为她不跳起来打,就够不着。

但她手劲大得惊人,打完以后有那么三五分钟,战逸非发现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饿过了头,还是被打得晕眩。

他本能似的一低头,推开马慧丽就闯进病房,然后便看见相当尴尬的一幕——

陪床的阿姨正好在给妹妹清理尿盆。

病床挺窄,战圆圆躺在那里,骨瘦如柴的模样如同一枝插在壁龛里的花。身上绑着绷带,鼻子里插着管子,她费劲地转动脖子,看见怔怔立在一边的哥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家门不幸!这是家门不幸啊!”马慧丽十分戏剧化地喊起来,想把杵在病房里的年轻人往外头赶。但是战逸非完全听不见了,他漠然地承受着一个女人的拧打和推搡,看着她的嘴唇翕动,脸孔苍老而狰狞。

从病房里走出来,消毒水味、血腥味混着尿液的味道一同往他毛孔里钻,战逸非感到自己又要吐了。

蹲在地上,掌心皮肤摸到脸上的胡茬,喉咙不断发出干呕的声音。身体已被捣得稀碎,只剩一层皮囊包裹,他死死捂着嘴,唯恐一张嘴,吐出的不是秽物而是血肉。

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孩子怯怯站在离病房挺远的地方,一直看着他,想说话又不敢的样子,战逸非记不住这样平凡的长相,何况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杀了严钦。

正业商业年会的启动会议如期举行,地点就在外滩码头上,靠岸泊着的是严钦刚买的游艇。黄浦江上江风习习,名流荟萃,佳人相伴。因为出席这个启动会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正业集团的安排下,几十个私人保镖在场内巡视,这一辖区的民警也来了。

待活动进入了冷餐会环节,严中裕正对江景坐在一边,李卉坐在他身侧,战榕也跟他同坐一起,正在赏刀。

一柄半米长的藏刀,刀鞘美观大方,装饰极具粗粝的美感,唯独可惜没有开刃。两个男人边聊边赏刀,女人偶尔插一两句话。严中裕并不避讳李卉与他一同现身公众场合,比起既出不得厅堂又下不得厨房的妻子,这个女人美丽、端庄又得体。

话题跨南跃北,最后难免就要落回榕星与觅雅头上。

“我本来想收购榕星,但你大哥不肯放,谈了几回都谈不成。不过现在也好,他投的那几块地皮而今都成了‘鬼城’,我可以等他破产后的资产拍卖了。”

“我最近才去那地方看过。”李卉点头,“我在十字路口停了二十来分钟,眼前无一辆车开过,无一个行人走过,那地方成片的烂尾楼,好容易造起来的,商住房的空置率也在九成以上。”

严中裕对李卉笑了笑:“所以你想收购觅雅,我从没说过反对。就算砸榕星两三个亿,他也活不过来。”

“不,我不打算收购觅雅了。”

“怎么了?”严中裕不解,“屋漏偏逢连夜雨,你这个时候收购觅雅,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我开始是想压价没错,但价格再低,也不能买一堆垃圾。”化妆品行业的事情,严中裕关注得不多,但经营着花之悦的李卉,对这个行业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了若指掌。正如当时她对方馥浓所说,她看中的是觅雅的苏州生产基地与开阔的代理商渠道,而今两者皆无,她也就没必要非觅雅不可了。“那些行业里难求的技术专家一个没留下,工厂的生产设备损失近千万,代理商也跑了一半,这样的公司根本一钱不值。”

“小卉啊,”严中裕笑了,“你这样,太没同情心了。”

江风吹起她的一绺乌发,李卉回以一个分外明艳又乖巧的笑容:“我不同情落水狗,不是因为落水不可怜,而是只有笨狗才会落水。”

这阵子李卉突然爱上了苏童的《才人武照》这本书,反复阅读之后,全书的最后一句话格外令她印象深刻——

一千多年来女皇武照的故事是唯一的,谁会忘记女皇武照?谁能模仿女皇武照?

对于严中裕,李卉是仇恨的,是埋怨的,但同样也是感激的,是爱慕的。这些矛盾不一的情感完美地融合在了一个男人身上,而这个男人与她曾经认识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大不相同,其中也包括方馥浓。

两个男人仍在闲聊,突然听见了人群的骚动声。

战逸非不请自来出现在这里,一见到严钦便扑上去。一个男人杀气腾腾,另一个男人却哈哈大笑,两个人像猫扑鼠般在码头上追逐起来。直到这个时候严钦才觉得这个活动没那么无聊,他后悔没早听老蒲的话——你看,一惹战圆圆,战逸非不就自动上门了么?

一个男人跳起来,踩在一张摆放了精致西餐的餐台上,又匆忙跳下去,跑开。另一个便也循着对方脚步,这么追了上去。正在用餐的人发出一片惊呼,没一会儿另一张餐台旁的客人也遭了秧,因为战逸非直接把那台子推倒了,就推砸在严钦身上。

战逸非把自己身体也压上去,朝对方脸上一记记砸下拳头,有几拳没砸在严钦身上,倒直接砸在地上,他自己的手指关节上也都破了皮,流了血,却仍不停止,一副要对方小命的狠劲。

严钦被打得极惨,反而狂笑起来:“好爽啊……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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