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章</p>
昏暗的星光穿过达摩堂的窗格,照到高长恭的脸上,他的五官精致到近乎柔媚的程度,而此时他眼中所流露出的关切之情,更是如水一般的温柔。金一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高长恭上阵时要戴着那狰狞的青铜鬼面,这样的相貌,作女人也嫌温柔得过分了。</p>
想必从小到大,高长恭因为自己的长相没少受过气?尤其,他所生存的是这样一个充满了血腥的帝王家!</p>
而高长恭的温柔眼神,正投注在弟弟高延宗的身上,口中所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金一听:“我这个弟弟啊,别人都说他骄残暴,刚刚做了安德王的时候,闲着没事做,就蹲在楼上大便,让下人在下面用嘴巴去接,又用猪食合着大便煮了,给左右去吃,要是谁说不好吃,他就拿鞭子抽人家。蛟气武装刚刚有成的时候,又用被囚之人来试剑,被六叔孝昭皇帝派人打了一百三十鞭,还是不知道改。”</p>
“我大哥被九叔武成皇帝毒杀的时候,兄弟们只敢在家里痛哭,我那三哥,自以为是文襄皇帝嫡子,第三代中居长,就在禁苑里放声大哭。三哥啊,你难道不知道,九叔到底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兄弟?他是怕他的儿子,当今天子高纬这龙位坐不稳呐,你这一哭,不是正好给了他机会杀你吗?”</p>
“我的五弟,人人都说骄横残暴的安德王,也是一样的傻,在家里哭也就罢了,又弄个草人扎成武成去鞭打。你平日不恤左右,这时就被人告了,要不是你的蛟气修为出了武成皇帝的预料,那两百龙皮鞭就要了你这条小命了!”</p>
金一静静地听着,一言不,也不走开。这,原本是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事,然而从这兄弟俩的言语中,他却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同胞兄弟之间,原来是这样地一种感情吗?他们会互相斥骂,甚至还会动手打架,然而有兄弟惨死的时候,他们就算是自己也面临着危险,一样都会满腔悲愤地放声大哭,忘记了对方一切一切的不好,只有一身血脉相连的哀痛啊!</p>
不论自己面临什么境况,不论自己身在何方,总会有人记挂着自己,总会有人关心着自己,哪怕是走上九死一生的道路,身边也总会有人陪伴着……兄弟,就是这样地存在吗?怪不得,刚刚回京,伤势都还没有痊愈的高长恭,连夜要到这僻静的达摩堂来,他只是为了看一眼他这让人放心不下的兄弟啊!</p>
他不由得向高长恭的身后看了一眼。那以阴神到此的女人,和高长恭兄弟又是什么关系?能够在这样地场合出现,却又如此诡秘……</p>
此时,高延宗已经躺在地上嚎啕大哭,完全没有了方才那豪快爽绝的武将风范,只不过是一个伤心了的大孩子而已,泪水在他的脸下,甚至积起了一泓清泉来。</p>
高长恭眼中也隐隐有泪光闪动。他抬起手来拭了拭。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当他地双眼重新睁开地时候。那个叱咤风云、在战场上纵横无敌地兰陵王又重新出现在金一地面前:“金小哥。俗话说人各有志。你想要走什么道路。谁也不能勉强。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来自山中。家族与世隔绝三百余年。大周对于你并非是什么父母之邦。是否一定要用你地神通法力。介入大周与我大齐之间地血腥攻杀之中?倘若你是为了富贵地话。大周能给你地。我们一样能给你。还可以更多。我北齐所拥有地。是这中土神州自古以来最富饶地土地。城地繁华。远胜长安。”</p>
“或许这样说。会让你觉得我是在要挟你。不过。如果你肯放弃与我大齐敌对地立场。不但是你地兵器。我可以请段太尉还给你。这一场打开西天佛路地法事。我也可以奏请天子中止。荣华富贵。你要什么。我大齐都可以给你!”</p>
归顺大齐?金一低头。望了望脚下地高延宗。忽然笑了出来。笑声中尽是讥嘲之意:“兰陵王。你高氏皇族。连亲人也不放过。相互残杀。想让我为这样地人效命吗?”</p>
“大周宇文氏。难道不是同样地手足相残。宇文两位兄长。还有他地堂兄。故大冢宰宇文护。其颈血可都是溅在姓宇文地手里!”高长恭一面说着。忽然从怀中取出两枚钱来。金一立时认出。其中一枚上还附着着一丝他所注入地钱力。</p>
“世间地是非曲直。原本就难以定论。好。这且不说。我手中两枚钱。其一是你用来打倒了我军将士地铜钱。大周地五行大布;这一枚。是我大齐地布泉钱。金小哥。你修炼地是钱神法。你看看。这两枚钱难道不同样是钱?大周。和大齐。在你钱神地眼中。究竟有什么区别</p>
你站在一方。而将你地兵器指向另一方?!”</p>
他的身子略略前倾,语声也变得尖锐起来:“金小哥,这不是你的战争!你为何要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上本不应有的鲜血?我们大齐军,不曾杀死你的父母亲族,不曾让你的土地家园毁于兵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