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杨柳岸绿,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自从去年深秋,沈洪在同一天迎娶了杜灵若和我做平妻后,身体原本不大好的他,因为前一段时间的长期酗酒,精神煎熬,又加上急怒攻心,一时间居然病倒了。这次的病症来势汹汹,大夫诊断为中风之症。中风为本虚标实之证,在本为阴阳偏胜,气机逆乱;在标为风火相煽,痰浊壅塞,瘀血内阻。沈洪这一病,居然肌肤麻木,口眼斜,言语塞涩。
杜灵若原本对沈洪和我,恨之入骨,如此一来,更不来探望他了。偌大的沈家,只剩了我带着冰凝、宝宝、明月欣儿日夜照料沈洪,这半年过去,他的病情虽然有些好转,但还是卧不能起。老夫人原本对我心怀成见,但见我照顾沈洪衣不解带,尽心竭力,心中便也多少释怀。
这半年来,老夫人明显苍老憔悴很多。饶是如此,沈家酒坊的事儿,她还是事实亲力亲为,很少交予沈福、沈齐去做。
梅娆非又产下一个女儿,取名”聆儿”,只是这个女婴儿天生兔唇。梅娆非曾经托付菊妈请来一个相士,相士说是冤魂缠绕,家宅不宁,从此梅娆非无端的有些神经兮兮起来。沈齐、岑溪弦夫妇,这半年来,也安生很多。只是他们是从此改过自新,还是另有图谋,无人可知。总之,沈洪的病,牵动了我大部分的心思,我已经无心去理会别人的事情了。
这半年的沈家,无端平静很多。但是这种平静,只是表面上的,私底下,很多人都在不断的算计着,这时的沈家,很有些暴风雨前的平静的感觉。
三月底的时候,县衙忽然贴出公示,说是皇上新封的镇关大将军,要携带家眷回乡探亲。县衙下令所有乡绅富户和一干有功名的人,都要举家在四月初一到城外十里亭处迎接。公文发到沈家时,我们一干人正在正堂和老夫人请安。老夫人见过公文,说道:“沈家的男丁,洪儿身子差,终是不能去了。旁人都去吧。家中女眷,非儿产后没多久,身子虚弱,就留下来好好歇息吧。若儿、弦儿陪伴我去吧。”老夫人说着,眼角瞟过我,末了,又加一句:“容儿也跟着来吧。”我们三人,齐齐应着。老夫人不大理我,已然很久,如今忽然说要我一起去,心中便不是那么恼恨于我了。
四月初一,大吉之日,宜出行,宜嫁娶。
清晨一大早,老夫人已带着沈家一众人丁,随着浩浩荡荡的城中迎接大军,去到城外十里亭。
一直等了两个多时辰,已是半上午,那个镇关大将军还没有来到,有些人开始不耐烦起来。潍县四月的天气,虽然不是很热,却也晒得人心里发慌。于是,很多人开始抱怨起来。直到县衙有人出面制止,诸人才噤声不语,但是几乎每个人都无精打采,懒洋洋的。
正在无趣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嚷了一句:“来啦!”紧接着,就看到有一群人从官道上来到。县衙请的仪仗队,便开始敲锣打鼓起来,还有人燃放起爆竹,噼里啪啦的,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没过多久,就见到一众骑马的人,簇拥着两乘凉轿前来。前面的一乘,轿身通体枣红色,轿顶用银,轿盖、轿帏用皂,轿窗两边,各自有八人抬起。后面的一乘,则是绿色轿身,轿子周围,缀了些碧玉镶花,无端给人锦绣荣华的感觉,轿盖上还有璎珞缀起,轿窗两边,有四人抬起。轿子后面,是几十个骑马的人,个个戎装铁甲,别是一番肃然之气。轿子的前面,则有小厮皂啰鸣锣开道。我细细数了数,鸣锣声为十三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