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于浑浑噩噩之中游荡,记忆、感情……一切都如同盖上了一层不透明的薄纱,朦胧、暧昧,如同宇宙诞生之前的混沌。
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要前往何方,一切都不得而知,只是遵从着莫名的引导,浑浑噩噩地朝着前方行进。一种莫名的笃定充盈于脑海,让他知晓:只要抵达那个所在,职责就得到了履行,至上的安详与幸福唾手可得。
迈着蹒跚的步伐前进、前进……不知何时,一道殷红的光芒在视野的边缘闪耀,如启明星一般驱散黑暗,映照出道路。
脚步微微停顿。仅仅是目视着那赤红的启明星,就感觉一种温暖的感觉在血管中流淌、驱散了将四肢百骸都冻僵的寒意,就连混沌的脑海,也稍微清醒了一瞬间。
朝那里……走……
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无视了遥远的呼唤,转而朝着红光的位置迈出步伐。一步、两步……一千步……一万步……而随着他迈出步数的增多,启明星绽放的红光,也越来越强盛,形象亦随之清晰。
混沌之中不存在时间的概念。跨过不知道多么漫长的距离,那启明星的真面目终于呈现在眼中。那是一个满是血管和瓣膜,炽热如火、充满磅礴生机的巨大心脏。其内部,一道造型怪异、如变形虫一般不断变化的类人形身影蜷缩着,似乎正在沉睡。
这是一个茧,一个孕育着崭新生命的……茧。
脑海中有如电火花炸裂,在莫名的冲动下伸手触摸。在指尖与粘稠的瓣膜接触的一刹那,如铁水般滚烫的温度迅速传递而来,并在转瞬即逝间扩散至全身。
撕心裂肺灼痛中,遮蔽在意识上的薄纱也被燃烧殆尽。少年嘶吼着,胸腔发力,自肺腑的深处,发出有力的咆哮。
“我是——夏洛!!!!!!”
就在声音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难以忍受的灼痛如退潮的海水般消散,混沌和心脏巨茧也如海市蜃楼般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蓝天白云,以及草地所特有的,混杂着泥土的芬芳。
“这里是……等等,我不是……”
夏洛的瞳孔微微收缩。记忆一涌而出,沙利文伯爵、畸变体、金币、转移、预言家,还有……
死亡。
反向弯曲肘关节,夏洛双手在后背上摸索着。足有拳头大小的巨大创口消失不见,后背完好无损,仿佛他之前经历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非常逼真的噩梦罢了。
“……但是,不是梦。”他伸手按在胸口处。日常在耳边回响、早已习惯了的齿轮咔哒声不见踪影,就连心脏的跳动都感觉不到。而原本因为中枢神经受损而无法操控的肢体也已经活动自如,大脑和眼球没有一丝疲惫或滞涩的感觉。现在的他,究竟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这里……看起来也不像是死后的世界。”
环顾四周,只见夏洛一人屹立人迹罕至的野外,脚下是如茵的草地,视线尽头则是连绵的青山,头顶偶有飞鸟掠过,发出清脆的啼鸣,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一只肥美的野兔蹦跳而来,视若无物地一头撞在他的腿上,随后穿透而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目送着野兔消失在草堆之中,夏洛皱眉,试探性地朝着身旁的花丛一脚踩下。
没有任何碰触到东西的感觉,植物就像是幻影一样穿过了他的身体……不,颠倒了。
他才是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