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咧了咧嘴角,赶紧上车开车。
其实温冉喝醉了酒很安静,只要让她躺着,她就能慢慢睡着。助理已经尽量将车速放稳了,所以温冉拽着叶以祯的外套衣扣,睡得很安静。
冤家。
叶以祯微微笑了一下,想起刚刚在酒店,她喝醉了酒,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了很久,而他坐在对面,一直是表情平静地聆听着。
“你知道吗?我毕业前段时间参加了CPA的考试,很艰难的考过了。临近毕业的时候我投了很多简历,可是都石沉大海了。”
“我妈说,不行的话,她养我……”她忽然笑了声,“你说我都快二十二的人了,怎么还能让我妈养我。”
他听着,稍一倾身,想替她顺一下刘海,却不料她突然坐直了身子,用手扇了扇自己发烫的脸,一边扇一边说:“没出息,我真没出息……”
叶以祯终于听不下去了,起身将她从座位上抱起。温冉一阵惊慌,不经意间双手扒上他的脖颈:“我没喝醉酒!”
“我知道。”他柔声说道。
“我没喝醉酒,你不许抱我。”
收到抗议的他只是抓紧她乱舞的手,贴住她的额头:“我不是抱你,我是要带你回家。”
温冉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梦境,又回到了小时候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她有妈妈,还有爸爸。有一天,爸爸带着她冒雪回到B市,她置身在一群陌生人当中,听爸爸说:“冉冉,这个人是爷爷。还有这两个人是你大伯和大伯母,这个小宝宝是刚出生的小表弟。快向他们问好。”而后忽然一闪,她又来到了一个大雪天,只是爸爸不在身边了,换成了妈妈,她跟妈妈站在这座对她紧闭着大门的高墙大院外面。天寒地冻,她的鼻头红彤彤的,却被妈妈哄着:“冉冉,等一等,等下就有人来开门了。”
睡着的她就流泪了,不为别的,只为思念,只为伤心。她经历的人生还不长,可是已经让她很累了;能向她敞开的怀抱很少,可是他们却一个一个都离开了,让她不知所措。就好像一个无辜的人被判了无期徒刑,得不到救赎。
忽然的,温冉感觉到一阵暖意,热热地贴在脸上,真实却又虚幻。她不敢睁开眼睛,只是抓紧床单,一动不动。
“温冉。”有一个声音喊她,“做噩梦了,换个姿势睡,嗯?”而后就有一个手,将她的头轻轻地扳过,她就这样投入一个带着温度的怀抱,温暖地逼真。
就在黑暗之中,叶以祯用手支着头,静静地侧躺在床的一边。护着她,不让她掉下来
她睡得不好,他知道。她做了噩梦,在梦中还低声啜泣,他看不下去,便用热毛巾替她轻轻擦了去。
其实她生气了,回来之后看到她的第一个眼神,就知道她生气了。她慌不择路地对他说着狠话,他也愿意迁就着她,让她发发火。等她平静下来,他会告诉她一切。
可是就像是她故意捣乱似地,每次营造了气氛之后这个丫头都不配合,他对她没有办法。只好耐心地等待时机。
“终于等到了。”他吻吻她的额头,抱着她安稳睡去。
这一觉温冉真是睡得足够长,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早晨了。她揉着紧紧发疼的额头,眼神乱瞄四周,瞄完之后,她脑子里顿时升起了警钟!
她被某人给带回来了。
瞄到床边,看到一杯温水放在旁边,她端起来,凝视几秒之后尝了一口,是煮的蜂蜜茶,温度适中。
“醒了?”有些低沉暗哑的声音,温冉一惊,差点儿把手中的杯子甩了出去,还好某人眼疾手快,覆上她的手心,温暖的感觉顿时袭来。
他浅淡的呼吸就洒在耳边,她的心跳几乎是同一时间加速。
“嗯,水不热了,我去给你换一杯。”
“不用。”她立刻叫了一声。
叶以祯微一顿,而后说:“那也好,你先洗漱一下,早饭已经好了,可以吃了。”
“不用了。”她低下头,一夜的醉酒之后,浑身绷起的那根弦已经断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端起什么架子生气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今天要回T市了,再不回,我妈就要担心了。”
“那我送你。”
“不要。”她拒绝,拉开门,准备离去。
“温冉。”他低声喊她,她稍稍一侧头,就能看见他站在她身后,“别走。”
他就这样拽着她,显得有些执拗。温冉看着他,“我,我为什么听你的?”
叶以祯认真地回望:“你答应跟我谈谈的,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
温冉听了几乎要暴走了:“请问你要跟我谈什么?!要说的话不是早就会说了吗?拖到这个时候你不就是不想告诉我吗?”话一出口,她全身的力气就失尽了,靠在门边上,“你总是把我当小朋友,以为我不懂大人的世界吗?是,我以前不懂,可是我现在懂了,知道爱情都是骗人的,知道什么话该信什么话不该信了。”
他听她发泄完,而后,竟是一笑:“那很好,说明你真的长大了。”
温冉瞪他一眼,转身欲走。
“好了,我不开玩笑了。”他扣住她的小臂,认真道,“你确定不要听?”
语毕,他等待几秒。如他所料,前面的背影有些动摇。
“如果不想听,也要坐下来吃完饭洗漱完再走,你这样出去会吓到人的。”头发乱糟糟,眼睛下方有明显的黑眼圈儿。
终于,温冉瞪他一眼,缩回到房间里,洗漱好,在饭桌前坐下。他们相安无事地吃完了一顿早饭,而后她将勺子放到一边,摆出一副“你快说,说完我就走”的样子。而某人却仍旧是慢条斯理地吃着,吃完饭还刷了一把碗。
“温冉。”就在她等得要暴走的时候,叶以祯忽然喊住她。“还记得不记得那时我们最后见面的时候?”
“不记得了。”她嘴硬。
其实哪里不记得了,那时的她已经收拾好行李,就等着他来接了。等了半天才等到他的电话,他自己开着车,一路匆忙地从T市回到了B市。
温冉顿时哭笑不得:“如果你忙的话,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嘛,城际只有半个小时诶。”
他只是微微一笑,把她的行李放到车上送她回家。离开的时候,他向她索要一个吻当做节日福利结果被她拒绝了。
他无奈却甘心纵容,留下一句新年快乐开车离去。
“新年快乐。”那边是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了。可是温冉知道,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快乐,接不到他的电话,找不到他的人。
回到了学校问遍了学院所有的人,包括吴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后来有一天,她鼓足勇气去了京山,去了叶宅。
叶以祯已经预料到这样的答案,顿了一下,又一边认真地用干净抹布擦碗一边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娶了一个比他小很多岁的女孩儿,生活不算幸福。因为那个女孩儿不爱他,嫁给了他,只是把他当做了救命稻草一样拽着。她需要那个男人的保护,却并不需要他的爱。再后来,那个女孩儿难产去世了,我的朋友至今也还单身。”
“男人爱她吗?”温冉直觉着问,却忘了问自己为什么要听这个故事。
“他的感情很复杂,我至今也不清楚。我只是,老爷子不喜欢你,多半是怕我走了他的老路子。”说着他苦笑,“他从不懂我。”
温冉却懂了,笑了一声:“因为老爷子不喜欢我,所以你也不喜欢了?。”
“不可能。”他讲的斩钉截铁。
正是因为不可能,所以老爷子才采取了果断的措施,回家第一天就关了他禁闭。
“老爷子是真发狠了。”回想到这一切,叶以祯无奈一笑。
温冉瞠目结舌,有些难以置信。
“后来我跟老爷子谈判。”
“结果就是我们现在这样吗?”温冉觉得有些好笑。
“不是。”他偏过头来,自嘲的一笑,“老爷子进了医院。被我气得。”
温冉沉默了几秒,而后开口,“那叶老最后是什么态度?”她几乎不抱希望的问。
“我没说服他。”话音一落,他也擦好了碗,“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不重要?”
“因为他也不会再反对。”他微笑,给出答案,温冉被他绕的很混乱。
“你没说服他,那他为什么不会再反对?”
“我是没说服他。”叶以祯说,“说服他的另有其人。”
“谁?”
“你。”
“我?!”温冉有些不可置信反问道。
他走过来,拿下她指着自己鼻尖的手握住:“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去过京山一次?”
她一怔,别过头去不回答。
而他只是低头认真凝视着她,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
到最后,她的定力还是不如他。
“我,我是去过一次。”她说,有些苦涩地笑笑,“我不知道你在不在,我只是想去看看……”
“后来呢?”他问着,握住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后来,后来我只见到了你们家的阿姨齐嫂。她告诉我,你和叶老都不在。”她问齐嫂他们去了哪里,齐嫂回答她三个字:不知道。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只是她找不来一个人问。齐嫂不肯说,小叔和他的电话都没人接,她像个迷失了航向一样闷头乱撞,看那架势像是要撞得机毁人亡才能停下来——
还好林笙拉住了她。
彼时正值毕业,她一开始网投了许多份简历出去。陆陆续续有了回应,她也相继参加了一些面试,只不过开出的条件都不算太好,她有些犹豫,工作的事便耽搁了下来了。再往后,就更别提了。
直到林笙给了她一份报名表,是T市一家中型公司在招聘财务人员,待遇还算优厚。她拿在手里,犹豫了再犹豫,终是决定回T市工作了。
“决定了?”送她到车站,林笙再一次问她。
温冉点点头,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低喃:“我想,做一些事情。”
这样才不会太想他。
回过神,她忽然戒备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笑了笑,说:“我只是想说,那天你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
她愣了愣,几乎是同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说过什么样的话。
那天在叶宅,她问不到他的下落,在和齐嫂面面相觑许久后起身告辞。
走到大门口,她忽然又撑住门转过身来有些羞赧又有些失落地对齐嫂说:“如果您要有他的消息,麻烦您替我捎句话,就说我在等着他。还有就是,我爱他。”
想起这些她忽然感觉很伤心,这种伤心有一个潜伏期,从那时埋下病根,今天终于找到了能投泄她所有委屈的出口,一发而不可收拾。
“我现在不爱你了。”她揪着他的衣服说,“我讨厌你,真的讨厌你!我等你电话,我天天等你电话,我天天对着我的手机发呆它看我都快看烦了你知道吗?”
叶以祯伸手将她紧抱在怀里,任由她的泪水沾湿他的衬衣。摩挲着她柔软的发顶,哑着声音说:“冉冉,对不起……”
他曾经无数次地翻开手机,又无数次地合上。
他担心他的小丫头,可是又是她给了他所有的信心。
我等他,我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