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喘吁吁地抵达军区医院,楚青林病房门大开,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忙碌着,黎落抓住一个刚走出来的护士连声问:“里面的病人怎么了?”
护士说:“刚才仪器发出警报,病人突发急性心梗,医生正在抢救……”
黎落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相里安,这怎么回事?楚青林不是重生者吗?”
“不是。”相里安说,“像他这样的,没有正式的官方名称,我们系统间私底下称他为献祭者。”
“什么意思,你解释清楚!”黎落急了。
“我这么跟你说吧,三千世界,三千多个平行层,光靠大数据,无法做到每个世界都能长久维稳,像这个世界,在原本的发展线中,它是一个崩塌毁坏的世界。
按照系统规矩,拯救一个崩塌的世界需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超过任务者所能回馈的价值,所以主神一般会放弃修复,任由它崩坏后关闭这个平行层,辜深深一个人的怨气值无法支撑整个世界重启,但是楚青林加入后,结果就不一样了。”
“说重点!”黎落越发暴躁。
“楚青林死于感染爆发第六个月,他的意识被主神捕获,进入系统,本来主神允诺他,只要他成为宿主,做满一百零八个任务,就能随便挑一个世界再世为人,但他放弃了这个机会,他以自身为代价,换来重启这个世界的机会,换个说法,如果把这个世界比喻成一辆火车,楚青林就是燃烧自己启动这辆火车的动力。”
短短一瞬间,黎落想起很多以前没注意的细节。
比如楚青林为什么总是发烧,为什么要偷偷涂口红。
因为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过去清醒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无尽的煎熬,他一直在忍受清晰感知自己慢慢死去的过程,也一直努力瞒着身边的人自己时日无多。
“……他回归系统会有什么后果?”
“煤炭燃烧殆尽后会变成什么?”相里安反问。
“……”
会死,会化成灰,会彻底消失。
“没有挽回的办法吗?”
“对你来说,没有。”
黎落:“……”
她站在病房外,心都凉了。
医生抢救了将近半个小时,宣布楚青林死亡。
黎落出了医院,往军属大院方向走去。
初春夜凉如水,风吹得她脸上凉飕飕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她伸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眼泪。
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辜深深的。
对于楚青林这个人,黎落一直把他当朋友看待,是那种并肩作战时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他的战友。
要说感情有多深,那没有,可得知他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她又无可避免地难受。
一个人的心智和信念要有多坚定,才能在明知道自身结果如此惨烈的情况下依然义无反顾去拼命?
他求来了他想要的结果,可这片由他亲手栽下的绿荫,他却再也无法站在底下乘凉了。
楚青林突发心梗去世的消息让楚爸楚妈肝肠寸断。
在交通工具还没有全面恢复的情况下,一行人无法带着楚青林的遗体回月城,只能在岛城为他举办葬礼。
阎棕棣也出席了葬礼,他坐在轮椅上,由阿福推着过来,因为腿伤恶化,他右腿截肢,现在成了个半废的人。
为楚青林献了一束花,阎棕棣遗憾地说:“没想到感染结束,林子却没扛过来。”
黎落问阎棕棣:“我们会带老楚的骨灰回月城,你有什么打算,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阎棕棣摇头:“家人都不在了,回月城没意义,我准备留在军区,等装了假肢就找份工作,养活我跟阿福。”
黎落看了一眼站在他背后的阿福:“你确定?”
“嗯。”阎棕棣把阿福拉到跟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是他一直照顾我,总不能感染结束了我就把他丢掉,他的家人也没了,我打算收养他。”
说着他揉乱阿福的头发:“阿福,你愿意跟着哥哥吗?等哥哥好起来,就工作赚钱供你上学。”
阿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愿意!”
阎棕棣笑了:“好,以后咱哥俩相依为命,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饿着你。”
“好。”
黎落:“……”
看着阎棕棣日渐消瘦的身体,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自求多福。
火化了遗体,黎落分别和赵老大,薛焕以及沈遇白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楚青林的骨灰回月城。
一千八百公里的距离,相比去岛城时的坎坷,返程无比顺利,两天时间就到了。
月城的感染者已经被全面清理干净,通了电,恢复通讯,城中的幸存者也悉数接种疫苗,车驶过街道,有市民自发组织起来清洗街道上烧杀抢掠过的痕迹,这座城市在慢慢恢复生机。
回到家,家里虽然被翻得乱七八糟,但大部分东西都还在,辜爸辜妈忙着打扫卫生,黎落则抽时间驾车去了一趟三百多公里外的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