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黑如墨。
湘城昨天才下过一场雨,通往后山的路泥泞不堪,借着头顶惨白的月光照路,黎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道上,越往前四周越安静,她拢紧了外套,总觉得后脖颈上凉飕飕的。
黑猫走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黎落有没有跟上,见她落下几步,还会停下来等她。
一人一猫走了将近半个小时,黑猫停了下来,冲黎落喵喵叫了两声,扭头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黎落:“……”
她环视四周,左右两边都是竹林,竹影重重,寂静的夜里显得阴森诡异,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听得黎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在原地站了两分钟,明知道黑猫让她去找的东西就在附近,可心里被恐惧压得紧紧的,她实在挪不动脚。
“小A,要、要不,咱回去吧。”黎落怂了吧唧地说。
“来都来了。”
黎落:“……”
她正纠结该怎么办,竹林深处突然传来细微的猫叫声,听着好像是奶猫,而且不止一只。
黎落精神一振,循着叫声确定好方位,本着早解决早完事儿的心理,提起一口气,一头钻进竹林里。
拨开一人高的杂草,黎落一鼓作气往里走了几十米,月光透不进竹林,里面视线不明朗,奶猫的叫声近在咫尺,黎落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四周被照亮,看清眼前的东西,她瞳孔狠狠一缩,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尖叫声死死地噎在喉咙里。
竹林深处全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金罂”。
罂,是古人对大腹小口酒器的称呼。
而金罂,是现代人对用来装人骨的容器的别称。
司典所在的少数民族至今还沿用“捡骨葬”,族人去世后,用薄棺浅埋入土一二尺,好让尸体迅速腐烂。
三年或五年后,子孙择日揭坟开棺,将尸骨用白酒洗净,按坐姿置骨架于陶罐内,俗称陶罐为“金罂”。
每个家族先人的“金罂”一般会集中安置在一处,有宗祠的安置在宗祠,供后人祭祀,没有宗祠的则会找一处风水宝地,靠山凿出一个个可供“金罂”摆放的窑口,防止金罂被风吹雨淋。
很显然,黎落这一钻,钻到别人家老祖宗的安息地来了。
“黎小姐?黎小姐?”相里安接连喊了好几声,黎落都没回答,他索性释放电压,用力电了她一下。
黎落挨了这一下,猛地一个激灵,噎在喉咙里那口气终于缓过来了,她跟牛一样喘起了粗气,冷汗一阵接一阵往下狂流。
相里安一看不对劲,连忙问:“还撑得住吗?”
黎落使劲儿闭了闭眼睛,一连给自己投了好几张愈疗卡,这才让僵麻的四肢恢复知觉,她迅速环视了一眼四周,想找找奶猫在哪儿。
相里安提醒道:“右边,两点钟方向。”
黎落顺着他的指示一看,两点钟方向的一处杂草丛中,一只肥硕的黑猫躺在那里,三只黑色的小奶猫蜷缩在黑猫怀中瑟瑟发抖。
黎落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的动作,迈开步子走过去,拨开草丛,那只黑猫已经死去多时,尸体僵透了。
三只小奶猫显然没意识到妈妈已经死去,其中一只固执地衔着黑猫的乳头踩奶。
黎落脱下外套,三两下把三只猫全部裹进外套,扭头就走。
她几乎是一路狂奔回司家。
回到房间,暖色的灯光照在身上那一刻,她终于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
拖出一个纸箱,黎落胡乱把猫塞进箱子里,然后靠着门板坐下来,浑身脱力似的,不停地打哆嗦。
相里安看着她这副样子,迟疑道:“你为什么这么怕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