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不信,否则又岂会将希望寄托在长新君大人身上?”练钧如轻轻叩击着扶手,面色终于变得有些凝重,“我虽然年幼,却也知道天下诸侯无不对中州大位虎视眈眈,所以绝不会轻易答应这种事情。这些年来,怕是安居在各国中的王室后裔绝不在少数吧?长新君大人,我既然能把底子透给你,自然便是有所求,若是将来你真的为我臂助,那么,周国的内斗还有悬念么?姑父此次遣我前来,不就是认为以我的身份,大人你不敢留难么?他又何曾真的为我着想?”
“好,好!”樊威慊终于爽快地点了点头,“殿下真是聪明人,知道该如何决断最有利益。”他这才颇有些得意地重新落座,一条一条地说出那绢帛上的条件来,不说还好,一一听过之后,练钧如愈发感到不安。此次被人迫出丰都,论理应该是周侯夫妇的奇耻大辱,又怎会这样轻易善罢甘休,甚至还允诺了这么多优厚条件?他起初未曾拆开弥封,本就是为了足以取信樊威慊,现在却不由有些懊恼,早知如此,刚才就不应该把话说满才对。
“看来殿下也觉得蹊跷了,不是么?”樊威慊突然发问道,笑容中也现出了几许讥诮,眉头却舒展了开来,“若是他口口声声都是让我认罪,那兴许我还会觉得心安,可是,他除了晋封我属下不少亲信的爵位之外,便是划了好大一块地方给我自治,甚至还准备册封欣远为我的嗣子。这条件过于优厚便是反常,事有反常即为妖,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不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既然殿下能够如此信任我,我就勉为其难应承下来好了。”
他微笑着取出了一枚精致的玉符,这才感慨道:“此物乃是我用来联络心腹属下的信物,欣远那里也有一枚,殿下用此可以寻求帮助,当然,各地信使会随时和我联络,殿下若是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自然不可能兑现。”他略略顿了一顿,随后的话语便有一些含糊,“将来若有机会,殿下证实了您真有天子的气度,或者我真正登上了周侯之位,自然可以另外结下盟约。”
练钧如上前郑而重之地接过那玉符,赏玩了好一阵子便收入了贴身的锦囊之中,又从怀中掏出一柄看似平常的匕首,轻轻地搁在了桌案上。“这乃是我生父曾经送给我的东西,于我而言珍贵非常,便以此作为交换。长新君大人,今后倘若你能真正制衡姑父,能够掌控北狄,让父王在四位诸侯之外再册封一位诸侯也不是不可能,一切,都取决于实力和气度,这就是我此来的缘由。”那柄匕首并非镶金嵌玉的俗物,看上去却有几分隽永的意味。
樊威慊先是一讶,随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手指只是在其上轻抚了片刻,便冷不防地将匕首抽了出来。然而,入目的一切让他大吃一惊,只见那锋刃上蓝汪汪一片,分明是淬过剧毒,看得他暗中倒吸一口冷气。
“长新君大人,如今你应该知道,此物不是我杜撰捏造来蒙混过关的吧?”练钧如似乎有些不舍,许久才勉强移开了目光,“身处庙堂之高,也正如同这匕首一般,要么藏拙,要么则是雷霆一击毒辣无比不留后路,大人,我说得对不对?”
樊威慊先是沉默不语,随即竟将匕首脱手朝练钧如掷去,差之毫厘地从对方耳畔擦过,匕首顿时深深地陷在了地上的青砖上。“殿下既然有此决心,我自然奉陪到底!想不到今日能够一睹殿下的真形真性,真是值得浮一大白!”
练钧如刚才是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待到看清地上的匕首时,他已是几近腿软了。他当然不会以为樊威慊会痛下杀手,但是,以他的年龄阅历又何曾应付过这样赤裸裸的威胁和试探?良久,他方才苦笑着摇头道:“长新君大人,你若是想要对饮,大可不必如此,我敢不奉陪?”他一边说一边举袖擦去额头汗珠,仿佛是吁了一口气。
“好,我就先灌醉了你,否则这谈判过于轻易,岂不是让我那兄长小觑了去?”樊威慊哈哈大笑,上前轻易收起匕首后,猛地击掌三下,大殿的门终于被人缓缓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