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三月而葬。三年之丧,自天子达,庶人县封,葬不为雨止,不封不树,丧不贰事,自天子达于庶人。丧从死者,祭从生者,支子不祭。”一一《礼记:王制第五》
尽管这是自古流传下来的礼法,然而时至今日,这一条理应亘古不变的礼制却早已为人淡忘,真正遵守的人寥寥无几。天子七日而殡自然无碍大局,但礼崩乐坏之时,各国先主一旦崩逝,新君忙着登基揽权尚且不及,更何况停柩五月或七月再行落葬。
新王姜偃本欲循古礼,但在太宰等人的频频示意之下便不再固执己见。他到现在才知道,哪怕是各诸侯国,也不再拘于礼记所载行事,一旦他这个天子想要复兴古礼,带给整个天下的冲击自然是无以复加的。
再者四国诸侯已经齐聚华都,百般无奈之下,姜离的大丧便在一片复杂难明的气氛中拉开了雅幕,不过,真正落葬还是得等到数月之后。
一片肃穆的洁白之中,四国诸侯一一拜祭天子灵堂,其中以周侯樊威擎最为悲凄,光是那一篇冗长的悼文就让中州群臣悚然动容,枉论那满脸的戚色。自然,炎侯阳烈的容色颇为冷淡,即便是祭拜也只是存着敷衍功夫,洒了几滴眼泪便断然作罢。
“周侯乃是先王最看重的诸侯,还是暂且止悲吧!”太宰石敬见周侯直到外间尚淌泪不止,只得勉强劝道。“陛下近些年身体孱弱。如今更是说去就去,留下一个诺大的家底等待收拾!周侯乃是贤君,为何不趁此机会辅佐新王,以创升平盛世?”
周侯樊威擎顿时止住了悲声。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地百官之首,许久才深深叹了一口气。“石大人,寡人很感激你的好意,只是辅佐天子大任非同小可。寡人的名声皆是外人赐予,其实并不足为道!况且,寡人听说先王驾崩前,曾经将陛下托付给一众可靠的大臣,寡人又怎好擅自插手?”他固然知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众多好处,却不得不顾忌到旁人地反应和己国的大势,贤君的名声虽好,但一再固辞重任。传扬出去对他更有利。
石敬不由微微一笑,他就知道以周侯樊威擎的脾气。不可能轻易答应这种要求,所以才在这个时候故意提出来。“既然周侯谦逊,我也就没办法了!不过,陛下年幼,难免有权臣莫政之忧,所以,尽管陛下未曾加冠礼。吾等也会时时咨以朝中大事,以求陛下能够尽快熟悉政务!我闻听周侯向来求贤若渴,倘使真有大贤,恳请向陛下推荐一二,也可解燃眉之急!”
樊威擎不敢怠慢,连忙欠身答应,待石敬走远后方才松了一口气。中州王权式微不假,可是,六卿五官却都不是寡德寡能,欺世盗名之辈,应付起来竟无比吃力。不过,这些人虽然聪明,却未必能猜透自己地心意。辅政的周公并不适合他,他的希望远比那更高,也许,横扫六合,跃马中原才是他心底深处的愿望。
商侯汤秉赋和夏侯闵钟劫漫不经心地徘徊在灵堂之外,间或向对方投去一个奇怪的目光。终于,在四周人群少了一些之后,两人打了个招呼便退到了一旁,小心翼翼地交谈了起来。
“商侯,你这一次出来未免冒险太大了!虽说世子已立,但信昌君汤舜允野心勃勃,未免会趁着你亲自拜祭之际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你莫要忘记了,上一次让寒冰崖那些人给寡人带信求援,寡人助你护卫三十人,可你如今……”,夏侯闵钟劫低声问道,面上是掩不住的忧色。只要商国一乱,或是真的让汤舜允得逞,其他各国未免都会群起仿效,那个时候就没法收场了。
“夏侯,事情到了如今地步,寡人还能躲过去么?”汤秉赋长叹一声,目光又朝四周飞快扫视了一下,“横竖寡人留下了后着,国玺早已藏在密处,没有此物,汤舜允休想号令国中上下!”他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话后,脸色又和缓了下来,“前次我遣次子在华都为质,只要有国玺,不愁届时没有反正的机会!我已经老了,可是,商国绝不至于落入他人之手!”
闵钟劫瞠目结舌地看着汤秉赋,心中掠过一丝凉意。明知中州打的就是分裂各国的主意,汤秉赋仍旧毫不松手,显然是心中怨毒已深。可是,倘若事情换到自己身上,不是也同样会做出这种选择么?他隐约想到四个诸侯国苦心经营多年,最终却很有可能四分五裂的结局时,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僵硬。
“殿下,你在看什么?”伍形易见练钧如目光怔忡,不禁低声问道,“如今殿下志得意满,就连陛下也对你言听计从,石敬等人更是紧紧倚靠在你的左右,难道还有什么事情不顺心么?”他说着便露出了一个讥诮的笑容,却又立刻隐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