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自来,亲自来!秦大记者,你也亲自来啊,别带其他记者了!
那……那……那当然!王矿长,咱……咱们谁跟谁?你既然掏……掏了十万,我哪能再……再吃大户!实话说,许多媒体对你有……有……有兴趣,我……我打死都不说!咱……咱……咱小树林见……
范家慧听完这个录音,脸色变了:秦小冲,你好像喝多了吧?李顺东也发现大事不妙了:秦副总,听听这声音,酒意十足,你醉得可不轻!
是,是,我当时确实在喝酒,和黄清源他们一起喝的。秦小冲一脸痛苦地回忆说:那天我喝了两场酒,一场是中午喝的,喝到了下午三四点,接着黄清源来接我,又到他的点上喝了一场!那天是星期天,我因为房贷的事和周洁玲吵了一架,情绪不太好,所以借酒浇愁。但是我没打过敲诈电话呀,真没打过,我是一个有底线的人……
王子和说:你喝多了,记不清了,我们矿调度室五个人都能做证!
牛石艳说:就算五个人做证都不可靠,九点二十六分的电话录音应该可靠吧?现在我才弄明白了,你和周洁玲吵了架,喝多了,自己干下的勾当,自己竟全忘了,还口口声声受了冤枉,没人冤枉你啊!
秦小冲益发痛苦:不对,不对,这事有点乱,让我再想想!第一个电话,王矿长,你说我是什么时候打给你的?你……你重复一下!
王子和看了看自己的笔记本:就是那天下午的四点十六分!
秦小冲努力回忆着:四点十六分?第一场酒已经散了呀?让我想想,我当时在哪里?吵了架,没回家,我不会回家的!哦,我想起来了,我靠在和平公园一棵大树下睡着了,后来就啥也不知道了……
秦小冲絮叨时,范家慧、李顺东脸上都现出了焦虑和不安的神情。
范家慧安慰秦小冲说:小冲,你别急,慢慢回忆,好好回忆!
李顺东也对牛石艳说:后来你在报社办公室,也帮着回忆一下!
牛石艳瞪了李顺东一眼:我当时为啥在办公室?李天使,你不清楚吗?!我不用回忆,当时我一直在哭,秦小冲怎么和王矿长通的电话,电话里都说了啥,我不清楚,只恍惚听到说小树林和十万啥的!
秦小冲盯上了牛石艳:牛石艳,我真说小树林和十万了?不会吧?我一门心思反腐败,想揭出一个大案要案来,我肯定地说,我是去和深喉接头的!当时,他说的接头地点是京州中福西门小饭店……
王大眼出示一组树林里的接头收钱照片:但你却去了小树林!
牛石艳说:是,是,秦小冲,我也同意你是想着去反腐败的,想去京州中福西门外小饭店的,但遗憾的是,你的腿没听大脑指挥,你的肉身和灵魂分离了!你正义的灵魂去京州中福西门外的小饭店参加了深喉的那场反腐斗争;肉身呢,却去了京隆煤矿外的小树林,敲诈勒索了人家京隆矿十万元封口费,被我公安干警一举拿获……
真相大白,范家慧、李顺东等与会者不禁一阵唏嘘。
秦小冲精神完全垮了,木呆呆的:我……我还真敲诈勒索了?这不可能啊!我在大学学的是新闻学,不是敲诈勒索!我追求真理与真相,范社长你知道我的,我的新闻调查,那……那是得过大奖的……
范家慧说:是,小冲,我一直说,你是个人才呀,太可惜了!
秦小冲道:我承认,我要养家糊口,要买房交按揭,每天眼一睁就想钱,我收点红包啥的,那是可能的,可这开口就是十万,还主动问人家讨要,这……这还是我秦小冲吗?这……这不是我啊……
范家慧叹了口气:不是你,那又是谁呢?记住这个教训吧!
李顺东说:就是,就是,秦副,这个教训可真够深刻的啊……
秦小冲的福尔摩斯生涯就此结束,残酷的生活又给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他竟然没被冤枉,推理和实际背道而驰,他竟然是个货真价实的敲诈犯!他成啥了?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去过哪里,又做过什么?简直就像一场梦!还是噩梦……
李顺东挺够朋友的,怕他一下子适应不了梦醒以后的现实,开车送他回家,一路上做思想政治工作:秦副,现在噩梦醒了,就好好活着吧,起码别再去犯法了。秦小冲讷讷问:李总,你说我到底算什么人?好人还是坏人?李顺东想了想说:秦小冲,你呀,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你和我一样就是人,普普通通的人!我们为了自己和家人活得好一些,就难免不犯错误……
秦小冲补充说:甚至犯罪!活着还是死去,这真是一个问题!
李顺东感叹起来:深刻,秦小冲,生活让你变得深刻起来了。这时,秦小冲看到路边的一个小酒馆——“西门饭店”,突然一声叫:哎,停车!
李顺东停下车问:又怎么了,你?秦小冲推开车门,下了车:李总,你先回吧,让我一人静静心!李顺东劝说:过去的就过去了,你别多想了!秦小冲哭丧着脸说:我心里过不去啊,走吧你,让我静静!
这时,飘起了雪片。比起入冬头一场小清雪,这算得上鹅毛大雪了。门楼灯光下,雪片像棉絮,一朵朵在夜空中飞扬。没有风,落雪的速度缓慢,洁白的棉絮飘飘摇摇,悠然自得,仿佛上了慢镜头……
秦小冲摇摇晃晃,走进了饭店门,准备喝个透,来一场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