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县城五十里外,晌午太阳直直照着洪泽湖边一百二河工都躲在树荫下睡觉。堤边的草窝子里齐粟娘在矮桌边坐着,低头编细草帽边儿身上的白银条纱衫儿已是汗透。
陈演的脸晒得有些脱皮,从大竹床上坐起赤着脚走过来一边挥着蒲扇替她扇风一边道:“我哪里就这样娇贵了竹笠子不是挺好的必再编这个划伤你的手”他早脱了官袍仅着漂白布儿长褂露出两只晒黑的胳膊。
齐粟娘抬头一笑把草帽边儿放下取过陈演手中的蒲扇“还有半个时辰又要去巡堤你累了一上午,还不躺躺说罢站起来拉着陈演回到绣床边推他躺回床上
齐粟娘弯腰勾出床下的小板凳摆在床头坐了一边轻轻挥着扇子,一边道:“放心睡吧,我就坐这儿,到了时辰,一准儿叫你。”
陈演看着齐粟娘一笑,闭了眼睛,不一会儿便睡死了,齐粟娘慢慢替他扇着风,只待他打起呼噜,方轻轻放下,悄手悄脚到桌边取了草边儿过来继续编,将蒲扇放在膝上,不时停手拿扇子替他赶蚊子。
过个半个时辰,陈演被齐粟娘推醒,接过她递来的凉水一口喝了,便听到堤上开工的锣声,连忙站起,取了墙上斗笠就要出门。
绣笠到手一看,笠边上围了一圈细草宽片儿,又轻又扫阳,陈演回头看了齐粟娘一眼,笑着道:“等我回来一起吃饭。”说罢,匆匆去了。
齐粟娘微微笑着,送着陈演去了。她转身摸了摸屋外水缸里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水,戴上另一顶竹笠,取了扁担水桶,走了半里地,到外头井边打了两桶凉井水,挑在肩上,一路吱呀走着,回了草屋。
齐粟娘低头看了眼被磨出线的白银条纱衫儿,轻叹一声,“白糟糕了好东西,哪有穿这衣裳担水的。到底是过惯好日子,把这些都忘了。”
齐粟娘在门前眺望,一百二十里长,七十丈高的高家堰,被太阳晒得泛着刺目的白光。齐粟娘以手搭额,眯望看去,一群群修补堰坝的河工如蚂蚁一般蠕动着,看不清到底哪一个是陈演。
齐粟娘收拾了矮桌上地河图书籍。将一小筐里白萝卜从屋角拖出。舀了水缸地水。将萝卜上地黄泥刷洗干净。装了一盆向不远处地五间棚子走去。
棚子里有十个大灶。十五个做饭地婆娘。还未到做饭时辰。正在一起说笑。见得齐粟娘过来。连忙站起。便要跪下磕头。齐粟娘连忙道:“嫂子们。我还小呢。经不起这样地。好歹让我积点福。”
众婆娘一乐。便要过去接了她手上地东西。“嫂子们。我干我地。你们说你们地。”齐粟娘走到案板边。拿了菜刀。往她们一笑。低下头去一刀刀地把白萝卜划开。
“夫人这是做泡菜?”有婆娘问道。
齐粟娘点点头。笑道:“听说这回巡下来。堰上老旧朽坏地地方不少。他怕是要在这里呆一段日子。这天气。泡菜儿下粥又开胃又实在。”
“夫人说得是。我们这儿也做了泡菜。不过大坛子地。不及夫人自个儿做地精细。”
齐粟娘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婆娘们看看时辰,也散了开去,洗菜淘米刷锅,给高家堰上五百名河工做晚饭。
夏日昼长夜短,天色全黑的时候,已是极晚,空气中有了些凉风。
齐粟娘洗完澡,换了漂蓝布褂儿,正在树下晾衣。陈演匆匆向草屋子奔来,一头大汗对她道:“粟娘,对不住,我回来晚了,你吃了没?”
齐粟娘向他一笑,伸袖给他拭了拭汗,一起回了屋。先递了碗水给他,指着一盆浓粥,两大碗菜,笑道:“我又不动弹什么,肚子不饿,等着你回来一起吃。”
西瓜已是切开,齐粟娘塞给他一瓣,“先垫垫,我去给你倒洗澡水,洗了澡吃饭清爽。”
陈演笑着接了,坐在矮凳上,一边吃,一边看着齐粟娘用屋角的井水渗了水缸里的水,给他备了两桶洗澡水。
陈演抹了把嘴,过去提了水桶,夹着干净衣裳,绕到屋后竹棚里脱光,认真洗了,换衣出来,进屋便把齐粟娘抱了个满怀,“我洗干净了。”
齐粟娘掩嘴笑着,“先去吃饭,你累了一天也不消停会。”陈演吻了吻齐粟娘,“我不过是巡堤,那些挑石补坝地河工才真累。”仔细看了看齐粟娘,“你也晒黑了些,下回别和我来了,太辛苦。”
齐粟娘推他坐下,一边舀粥,一边埋怨道:“我不来,你岂不是更辛苦,哪里还记得这时候回来吃饭?还记得晚上要睡觉?”
陈演哈哈大笑,“说得是,有你在,我就算不记得吃饭,也要记得睡觉。”齐粟娘连啐他几口,把碗送了过去,“县老爷同灶吃饭,这粥就是实在些,我听她们说平日里都是漂水看得见米呢。”
陈演笑着接过,拿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