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府喜得贵子,梗枝的三个嫂嫂皆住了进来,陪着莲香、蕊儿却是忙着买化毒丹、甘草、勾藤胡、黄连替小儿开口,洗三、送红蛋、打衣包,足足闹了半月,接着又是置办满月酒。
因是连震云的长子,这满月酒办得极是隆重,红贴遍洒城内官宦士绅、盐商巨室,漕上大豪更是来得齐全,酒席办了近百席,宾客盈门,好不热闹。
齐粟娘从女眷席上退下来,喘了一口气,想寻个清静地休息休息,便向西园里的水榭而去。
“大哥,姓崔的居然也来了,还送了五十匹湖绸、两副金项圈的礼。俺们府里藏了私盐?他这么肯下功夫?”李四勤翻着书桌上的礼单,皱眉道。
连震云皱了皱眉,“他断不会为了庆贺而来,他现在在何处?”
“小的们无能,他先从席上退出去更衣。”连大河苍白着脸,“结果转个头就不见踪影了,大船正带人搜。”
李四勤与连震云对视一,眼中皆有怒色,李四勤叫道:“姓崔的到底想干什么?竟敢在俺们家里这样鬼樂,功夫高了不起么?他是想找金子,还是想找——”猛然脸色大变,跳起来叫道:“俺知道他找什么,他在找齐三的妹子!”
连大河惊了一跳,立时明白过来,“夫人护轿衙役增到了五十个,平日里就是小的们都难靠近,陈大人也防着他呢。他寻不到空档见夫人,算定了夫人今日一定会来我们府里喝满月酒,所以才——”
连震云慢慢起,“夫人现在在哪里?”
连大河连忙道:“夫人了席,向水榭里去了。”
李四勤几步抢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急急向后宅而去。“不能让崔地和她搭话。可不能让她和姓崔地搅一块去和俺们做对……”
连震云一边急步跟在他身后。一边吩。“去。叫大船多派人手。把姓崔地翻出来。不能让他靠近水榭。”
连大河连声应了。转身正要去。却看得连大船满头大汗。面带喜色从西园门洞里跑了出来。“大当家。找着姓崔地了。他正向水榭里去。小地正让兄弟们去围水榭。来个瓮中捉鳖!”
李四勤怒骂一声。“混蛋!”拨腿就向西园里跑。
齐粟娘慢慢走在通向水榭地曲廊上。湖边绿柳生芽。桃花含苞。春风吹拂着她银色纱绸衣和桃红遍地宽边裙。她见得如此春光。不由在曲廊上停步。平伸出手中地湘妃泥金白纱团扇儿。
两只小小地黄蝴蝶儿慢慢悠悠飞了过来。绕着隐带荷香地白纱扇子转了几圈。有一只不怕人地停在“芳风”两字上抖了抖翅膀。又慢慢悠悠地飞走了。
齐粟娘轻轻笑着,“我今日累得很,没力气扑蝶,放过你们罢。”转身迈步,又向水榭走去。她推开花格门,见得里面空无一人,心中欢喜,走到杆依坐,微微闭目,倾听栏下的水声。
李四勤奔近水榭,隐约见得一个男子推开花格门走了进去,心中大怒,冲入水榭,被连震云一把拖住,“来不及了,你这样冲进去,她要生疑的,结果还是一样。”
李四勤气道:“就让他这样进去?她一人在里面呢。”
连震云道:“就是她一人在里面才让他进去,她的性子,难道还会单独和个素不相识的男子搭话?必会退出来的。姓崔地若是不识相,还要纠缠,我们围上把调戏府台夫人的登徒浪子打个半死,也是容易的。”
李四勤一呆,顿时笑了出来,连连点头,“对,她肯定不会理他的。当初那时节,大伙儿住一个庙里,俺天天想和她搭话,她正眼儿都没有看俺一眼。直到后来刺了俺一子,才笑着叫了俺一声李四哥。那姓崔的敢纠缠,不用俺们动手,也会被她整个半死。”
连大船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大河忍笑瞪了他一眼,连震云失笑摇头,拉着李四勤慢慢走近水榭。
齐粟娘突地听到花格门响,一个男子地脚步声传了过来,立时睁眼,隐约见得眼前十步处,有一个穿着顶带官袍男子的身影,背着光,看不清脸,却知道不是身边的人。
齐粟娘举扇掩面,微施一礼,匆匆从他身边走过。她的手方碰到花格门,忽听得身后那男子轻叹一声,“粟娘,你得我了?”
齐粟娘一惊,转过头来,此时那男子也慢慢转身,双手取下头上的白水晶顶大官帽,露出了面目。
齐粟娘一时呆住,半晌回过神来,大喜道:“小崔哥,你怎么在这里。”满脸欢欣,转身向他急急走去,“方才你背着光,我没有认出来谁叫你每回都戴个大帽子,生似别人看着了你的脸,你就少了块肉。”
崔浩大笑两声,几步迎上,走近齐粟娘,细细端详于她,“六七年没见了,你今年十八岁了罢?都说女大十八变,若不是~;是你,我一时也敢认。果然长成大姑娘了。”
齐粟娘卟哧一笑,“小崔哥,我都嫁人好几年了,还什么大姑娘?”指了指他手上的白水晶顶子官帽,“正六品?是什么官儿?上回你说要派到外头给主子办事,这几年都在扬州?”
崔浩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官袍,道:“河标千总。在淮安呆了几年,才调任到扬州的。”说罢,只是看着齐粟娘微笑。
齐粟娘只觉满肚子话要说,一时却说不出来,也只是看着他傻笑,两人互看了半晌,崔浩终是笑出声来,“傻笑什么呢?都是正四品的诰命了,看着和船上那时节一样傻。人家是欺君死罪了,你还跟着一起,也知道惜惜命,我当初怎么没看出粟娘还是个要立贞洁牌坊地烈女?”
齐粟娘沉默下来,过半晌,抬头道:“小崔哥,我生不出孩子。我当时若是给他生了一儿半女,我就带着孩子逃,可是我……”
崔浩微微一愣,凝视她一会,柔声道:“无事,你们成婚都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