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跃母亲出院后不久,一直照顾护理她的父亲突然被公社来的两个民兵带走,年少的同跃不得不承担妈妈的护理和家务。
天朦朦亮,同跃挑着两筐衣服被单下河。
晨曦落在静静的河面,丁字石坝上空无一人。同跃放下担子,取出搓板、冼衣棒和肥皂盒。接下来该干什么?先洗床单还是衣服?先洗外衣还是内衣?他茫然没了主意。迟疑半天,同跃取出被单,又一想还是从简单开始,从筐里拿出几件衣服。就在此时,他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
同跃一惊,慌忙将一条花裤衩塞在被单下,取过一件素色衣服在河水里浸湿后放在搓板上面。他怕人看见他是外行,看见他洗女人的衣服。
同跃不会洗衣服,他只是在父亲陪母亲转院到地区医院的那段时间洗自己的衣服,大多是短裤背心,下河洗澡后随便搓几下。他是第一次使用搓衣板和洗衣棒,更没有洗过床单被单。
更多的问题来了,该涂几遍肥皂?涂正面还是反面?先用搓板还是涂完肥皂后用?需不需要用洗衣棒?什么时候用?无数次看到过妈妈洗衣服,可偏偏没有注意细节。同跃绞尽脑汁回忆妈妈洗衣服的样子,帮助甚微。
脚步声从身后走过,在附近停住,放下担子,放好搓板,取出衣服,涂肥皂,搓衣服……同跃垂下脑袋,屏住呼吸,竖耳倾听,猜测来人的每一个动作。极轻地,极慢地,同跃稍稍转头,眼角余光瞟向来者。一个激灵,他认出了来人,是妈妈班上的排长徐柳青。
脸红什么?怎么又白了?此刻同跃只有一个念头,收起衣服,跑,逃之夭夭。
四岁起,宋芷瑶教同跃学习五线谱。在同跃的大脑中,自然界的每一个声音都能够转换成一个个小蝌蚪一样的音符。与自己洗衣发出的杂音、噪音相比,少女那儿传来的简直就是洗衣交响乐。节奏、力度、转换、重复,每一步都是协调有序。同跃终于忍不住,开始偷看、模仿少女的洗衣动作。
柳青家在郊区农村,她是老大,下面有两个妹妹和三个弟弟。父亲是公社农机厂厂长,母亲贤惠勤劳、严守世俗,从不让丈夫沾手家务。柳青成了母亲繁重家务最得力的帮手,除了冬季,几乎每天一大早就来丁字石坝上洗衣服。
一大早,柳青挑着全家的衣服走向河边的丁字坝,远远发现石坝上已经有一个人,心里疑惑,谁会这么早就下河洗衣服?走近石坝后她看清了那个人,不由心跳如狂。多么熟悉的身影,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也来洗衣服?
柳青在男尊女卑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男人除了一些重体力活外,从不做日常家务,她不敢相信宋老师的儿子竟然会下河洗衣服。
柳青轻轻地走到距同跃不远处放下担子,取出框里的衣服在石头上熟练自如地洗开了。
发现男孩在偷偷地学自己洗衣服,少女装得若无所知,洗得更加起劲了。柳青一会儿用洗衣板搓擦,一会儿用洗衣棒捶打,一会儿又站在水中漂洗。
一轮朝阳冉冉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河水沙滩,洒满两岸郁郁葱葱的灌木林。
柳青站在水中稍歇,湿润的双臂裸露着。阳光的映照和水面的反射仿佛给少女披上了双重彩衣,脸上的汗珠闪动耀眼的光彩。汗水将单薄的衬衣紧贴在身体上,隐现出青春少女美丽的身躯。
男孩惊愕了,手中的活不由自主地停下。他痴痴地望着少女,仿佛来到童话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