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出口处走出的少年中,同跃没有看到春生!
然道出事了?前天宋瑞华还告诉他春生的状况很好。宋瑞华每隔一两天就会和他母亲通电话,任何有关春生的消息都会及时告诉他,远比春生和柳青的信来得快。
同跃向领队走去,想问问他,忽见远处人群中有一个穿同样制服的少年快速向前赶。也许在后面,他身体差,走得慢,希望重新燃起。同跃立刻将主要注意力转向后面出来的旅客,但不时掉头观察已经走出接机出口的领队和他身边的少年。
领队在不远处停住,清点人数。出来的旅客变得零零散散,同跃这才忐忑不安地走向领队:“请问,你们是杰出少年冬令营的吗?”
“不错,您是……”领队仔细打量同跃。
“肖春生在你们团吗?我是他哥哥。”
领队的表情变得凝重,极其惋惜地对同跃说:“对不起,我给你带来了不好的消息。肖春生突然病情变化,出现了排斥反应,已送北京治疗。他......不能来了。”
同跃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周六晚上同跃做实验很晚回宿舍,满脑子都是期待明天上午与春生的再会,没有注意到室友贴在他门上的小条,让他明天不要去机场。
根据宋思彥的指示和安排,柳青陪春生提前到上海,在华山医院做全面检查。如果一切正常,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就没有问题。到波士顿后,宋瑞华和同跃已经准备好春生的医疗应对措施,万无一失。
化验结果令人沮丧,几项指标提示急性排斥反应。宋院长在电话中指示:放弃访美计划,在华山医院做初步抗排斥药物治疗后立刻飞往北京。
得知不能去美国冬令营,春生难过得哭了,他对柳青说要是能在波士顿和同跃哥在一起,死了也不遗憾。也许是太过兴奋,春生起初并没有明显不适的感觉。
协和医院所有抗排斥治疗的努力均未成功,此时移植的肾脏变成了春生机体不相容的异物。免疫系统正竭尽全力去攻击这个异物,导致炎症反应。残存在没有功能的肾盂、输尿管内的尿液像一潭死水,易于滋生细菌,并发感染。臧主任不得不切除掉同跃移植给春生的那个肾脏。情况远比这更糟糕,春生心脏传导系统的问题又开始兴风作浪,血钾浓度一增高,它就不好好发出电波,让你心脏乱跳。
泌尿外科每周六上午主任大查房,讨论重点病例。杜子腾是春生的主管住院医师,柳青急于知道春生的讨论结果,与他约好中午一起去医院食堂吃饭。离开病房,两人一起先去杜子腾的宿舍拿饭盆。
柳青紧随杜子腾,每个拐弯处都四下张望。杜子腾笑道:“怎么,还记不清路?”
柳青摇摇头:“没把握,协和医院就像迷宫一样。”
“我哥哥上个月来北京,找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我们宿舍。”
“你哥算运气,前天我不仅没找到你们宿舍,想回到病房又迷了路。你还带我去过一次。”
“其实熟悉的话,从我们病房到宿舍两三分钟就到了。”
杜子腾去年搬过一次宿舍,现住医院主楼里的十五楼四层,它是由病房改造成宿舍。不像其它病区四通八达,宿舍与病区连接处都封死了,只有经地下楼层最角落处的一个专用楼梯才能到达宿舍,很多医护人员都不知道怎么走。
协和医学院建立在原豫王府的一块方地上面,以医院为主,十多个楼紧密相连、相通。医院内有很多对称、相同的结构,初次进入医院主楼住院部,如果没人领路准找不到北。
柳青虽然第二次来协和医院,还没有摸熟院内通道。迷路的人当然最常求助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柳青第一次是向一个年轻护士问路。也许太忙或者问路的次数太多,没有耐心,护士没有停下,只是放慢脚步打了一梭子机关枪:“向西一百米上楼,朝南到分叉口转东再上楼,先朝北然后朝西就到了。”南方人问路只有左右的概念,这一堆东南西北,即使录音后反复听也得琢磨好半天。楼道里面看不到太阳,没有树荫,鬼知道哪面是北。后来柳青从别的迷路者哪儿学了一招,只问穿白大褂的人怎么走出医院。到大街后,柳青再从医院大门进入,沿着熟悉的楼道回到春生的病房。
两人从宿舍出来下楼时碰到蔡博军,他抱一卷被子、铺盖吭哧吭哧往上爬。蔡博军去年毕业已经留在医院工作。
“蔡博军,怎么,来客人了?”柳青好奇地问。
蔡博军停步,喘着粗气:“没有,轮到我打游击了。”
杜子腾帮忙解释:“他们寝室三个人都成了家,每人轮流住几天,另外两个人自找出路。”
蔡博军发牢骚:“什么事呀,那些要求人权的人也忒奢侈了,我们的生物权都不能保障。”
杜子腾笑道:“我的上铺已经腾空了,你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