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亚斯塔而言,这堪称是无法用言语去完全形容的恐怖。
和被触手中的眼球注视时的心灵崩溃,失去理性变成野兽般只剩下原始本能不同,这次亚斯塔依旧保留了作为人类最重要的理性和意识,甚至被强调了这种意识。
起初先是一个猜想般,试探般的声音在脑海内侧响起:这些眼睛……似乎是活着的。
它们是活的。
然而,纯粹的理性又告诉亚斯塔,这些眼睛绝对不可能是活着的——它们分明是特瑞斯用鲜血所画下的图案,是抽象的对象,不可能具备生物意义的活性。
然后……亚斯塔死死地盯着墙壁上的图案,干涩的眼球变得通红,寻找到了无数它们活着的证据。
比如说,当亚斯塔的念头集中在某个狭长竖瞳上时,它似乎有所回应地晃动了一下眼球……
两股彼此矛盾的念头迅速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在大脑中嗡鸣作响,亚斯塔再也无法思考半点其他的内容,只能关注于眼前互相矛盾的事实,自我折磨逐渐趋于疯狂的境地。
他没法考虑移开眼睛,也没法考虑逃出现场。
泪腺为了保护眼球而开始分泌泪水,然后顺着眼睛两侧流下,在风干和湿润中徘徊。
无数的时间流逝而去,直到衣服内侧的怀表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刷地,如显示屏幕被切断电源那般,亚斯塔的视野变得漆黑一片。
截断了与狭长不详竖瞳“亲切”的眼神交流后,亚斯塔依旧处在长长的思绪混乱阶段,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继续流逝而缓缓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
眼球如针扎一般的刺痛终于被亚斯塔所察觉,然后神经反射地闭上了眼。
“……”
在长久的自我沉默之后,亚斯塔抬起手用力擦拭了一下眼角和脸颊,肌肤有些火辣辣的痛感。
此时此刻,那些画面和那些冲突的念头依旧在侵扰他的神志,大脑变得刺痛万分,残存的理性无法维持正常思考的需要。
他按照本能的念头,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镜匣放进口袋,然后摸索着房间的出口。
原本应该能记住出口所在的方向,但是这方面的记忆连带着思绪变得破碎不堪,亚斯塔只好忍受着湿漉漉而且粘稠的触感,在墙壁上一点点摸索。
摸过两面墙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推开的地方,主观上确定了那就是之前打开的房间门。
亚斯塔小心谨慎地迈出门框,踏下门口的三层台阶。
头脑的刺痛感,侵扰神志的各种念头陡然一轻,不过还没有彻底缓解。
理性思考的能力已经有一部分回归了。
“离房间越远越好……”
他在失去视力的情况下摸索着四周,终于在脚下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触感,发出了哒的声响。
这是真理教会设置的夜行道,类似于盲道的一种公共设施。
毕竟在永夜平原,每个人都有十二个小时处于相当于失明的状态,而且总有些时候因为各种意外需要在永夜时期在外行走,这种用于引导方向的夜行道非常实用。
踩在上面会发出特别的声响,而且不同的砖块有不同的声调,用来指示前方道路的转向方式等等……如何识读这些声音代表的含义,属于是学校的必修课程。
顺着夜行道走一段路后,亚斯塔摸索到了一处竖立着的盲文路标,借助上面的信息确定了自己的方位。
识读盲文也是永夜平原居民必备的技能之一。
走到这里,那个房间中“不可名状”的影响已经降到了最低的程度,亚斯塔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思维的能力。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踏着盲道行走,一边思考。
“特瑞斯的事件果然不止是自杀或是精神疾病那么简单……背后隐藏着超自然的因素。”“已经过了十二点,9月16日了……刚刚穿越第三天就遇到了两起这样的事件,要知道在之前十九年间从未碰见过……”
亚斯塔感觉自己运气也太背了,他甚至有些怀疑这是命运的必然性。
“毕竟绝大部分的穿越者人生经历都不可能平常……该不会说,即使我不主动去探究这种超自然事件,它也会时不时发生在我身边吧……”
哒,哒。
前方传来了踏着夜行道的脚步声。
盲人,或者是像我这样因为意外而走夜路的人吗……亚斯塔向左跨了一步,让出了道路。
那个脚步声停顿了一下,似乎也想要让路的样子,过了片刻,对方重新迈开步伐,从亚斯塔的身边走了过去。
“快到家了,不知道这下该怎么和他们解释……”亚斯塔苦笑。
来到自家门前,摸索了一下门牌上面的盲文确认后,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亚斯塔原以为自己在走夜路的时候会感到恐慌,甚至臆想出黑暗中那种无数的狭长竖瞳包围自己,每个砖块上都有眼睛的画面……但心情却始终异常平静。
“一个只是单纯的心理恐惧,另外一个却是不可名状之物对SAN值的直接打击。看样子在刚刚经历后者的情况下,前者对我来说已经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