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昀郡说完就掉头走了。
明雪站在原地愣住,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他人在视线里消失,才转过身缓缓往回走,迟钝地品味他最后那句话。
比几年前黑了点……
几年前……
操!他什么时候认出来的,是刚刚打球那会儿,还是说一早就……
上回在他办公室,她还旁敲侧击试探过,当时不是没想起来么,难不成他故意装不认识?
这人真奸诈啊,居然装了这么久。
而且他什么意思,说她比以前黑?
她明明一直都很白好不好,整个冬天都在做护肤,只不过今天晒了点太阳,光影落在脸上看着才暗沉了点。
明雪越想脑袋越懵,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几次交集中,自己无意间漏出了什么信息。
如果是,那自己每次出现在他面前都是副什么形象。
不管什么形象,现在光是回想,明雪就觉得自己分分秒秒尬得像个小丑,尤其再将七年前联系起来,遮羞布被扒得干干净净,这还让她怎么面对接下去的国经课。
苏亭看见明雪出去送个球,回来时垂着个头若有所思,连唤了几声走过来:“你想什么呢?”
明雪这才从沉思中抬起头来。
“刚才许老师跟你说什么了?”苏亭见他俩好像短暂说了句话,现在想来就愈发好奇了,“什么话让你这么唬愣?”
“他说我……”明雪自然不能将过去那些事全盘告知,瞎捏了个干瘪的借口,“打球的姿势比你好看。”
“什么鬼?”苏亭立刻炸毛了,“我才不信他会这么说。”
明雪挑眉:“你不信也得信啊。”
苏亭当然没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他到底说什么了?”
“没什么。”明雪只得重新捏个像样点的,“就说室外挺晒的,让我们以后可以去室内打球。”
“说得挺正常的呀。”苏亭反倒看不懂她了,“那你怎么这副表情,哪儿不对吗?”
明雪平复了下脸色,顺其自然道:“我在想他是不是觉得我看上去很黑,以为我天天在外面晒太阳。”
她借机问苏亭:“你看我黑吗?”
苏亭一副对你无语的表情:“你黑得没有自知之明。”
虽然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但明雪忽然就少了份自信,她觉得自己肤色没有什么变化,难不成是因为她对自己有滤镜?
她很想找面镜子照一下,无奈没有随身携带,只得暂时憋着这份郁闷。
苏亭在旁瞧她神色不自然,突然暧昧起来:“一句话就让你想这么多,你是不是……”
话没说完,就被明雪打断:“不是!”
苏亭奸笑起来:“我还没说完呢,你心虚什么?”
明雪装得劳神在在:“我能不知道你想什么,不是就不是!”
“好吧,跳过这个问题。”苏亭想起先前那一幕,可是让她看得清清楚楚,“果果我问你,刚才你跳下来时是不是摸到许老师的胸肌了?”
太直接了,这个问题简直有毒。
明雪之前已经快催眠自己忘记了,现在又被这家伙提起来,搞不好还得让宿舍另外两只知道,她必须找个够面子的台阶下。
“当然有啊,但是请注意用词,是碰不是摸,我是为了扶住我自己才不小心碰到的。”随后她啧啧两声,“不得不说当时那手感真是绝了。”
苏亭立刻被吊起了好奇心:“我去,什么手感?”
明雪前一刻还在渲染着旖旎之色,下一秒便换了语气:“还能有什么手感,平胸的手感。”
“……”苏亭兴致一垮。
明雪目光深远地感叹起来:“说句实话,我从发育起就没摸过那么平的胸了。”
苏亭瞪住她:“我真的想打死你。”
“打我可以。”明雪抱住双臂,“别打我胸,过年好不容易大了点。”
苏亭斜着眼瞟她胸前:“还没36D吧。”
“还差那么点意思。”话题被转移,明雪好心情地哼起调来,“早晚的事,不着急。”
苏亭听了愈发想打她:“你知道你跟36D之间还差什么吗?”
“差什么?”
“差一个男人。”苏亭补充,“差一个能修理你还能给你做按摩的男人。”
平心而论,放眼法学院乃至整个X大,明雪的脸蛋身材绝对算得上让人过目不忘,站路边吸睛搁台上发光。
当初刚进校军训那会儿,就有不少男生前仆后继地过来搭讪问她要联系方式,室友们私下里一致觉得这娇样气质活生生一个花瓶,养眼足矣。
但相处久了,却发现她还真不是什么傻白甜,除了颜好腰细胸大肤白外,成绩优能力强性格好还没架子,该认真时严肃该放松时俏皮,跟什么人都混得开,什么人也都愿意跟她玩。
总的概括,她就是一只行走在X大的人间妖精。
只是,暂时还没人能收服这只小妖精。
苏亭以为她会适可而止,结果这女人仰头张开双臂,欠扁地当空呼唤:“啊,男人你在哪,快来找我。”
“许老师,你怎么回来了?”苏亭突然朝明雪身后叫道。
正放飞自我的人差点闪腰,明雪畏畏缩缩地收回了姿势,转过头左右张望,暖阳听风吹树梢,网球场外的小道上除了她的自行车,一个人影都没有。
险些落成心理阴影,一颗心被平平安安放了回去。
下一刻——
“你别动!”明雪回身追着苏亭跑了起来。
苏亭躲到球网的另一侧,忽地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啊!刚忘记跟陈老师许老师加微信了。”
明雪一个头两个大:“加他们微信干嘛?”
苏亭想得美滋滋:“这么难得有私下接触的机会,加了以后说不定还能继续蹭网球课啊。”
“你以为他们这么闲?”明雪认定今天纯属巧合,“要上你上,可别拉上我。”
苏亭哼哼:“过河拆桥,今天要不是我拉你出来,你哪里有机会摸人家胸肌。”
分明是她被占便宜好么。
为了不再提这茬,明雪直接将球扔了过去,迫使苏亭不得已去接,俩人这才正经地对线打球。
自许昀郡在网球场外丢下那句话后,明雪回去一边敷着美白面膜,一边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这是在挑衅。
当着面挑衅她,听上去轻描淡写,却打得她措手不及,让她明白其实他早认出她了,或许还知道更多。
最坏的情况便是,在正式上国经课之前,他拿到那份班级名单的时候,或许就对她的名字有些微印象了。
因此在课堂上,她掉笔时跟他近距离对峙的片刻,他有了更确切的把握。
这一点并非不可能。
然而明雪之所以没考虑到的原因是——在七年前,哪怕她多次在作业本上暴露过自己的名字,他都从来不多加留意,更从未叫过她的名字。
所以她曾以为,他压根不知道她叫什么。
因为心中笃定,这段日子以来,明雪自认为掩饰得很好,没想到对方装得比她还要深。
现在这是看不下去她的自以为是,所以直接挑明把她给戳穿了?
综合研判下来,这人道行高深,并不像表面所看到的云淡风轻,那张清冷静默的面孔下,说不定还藏着许多她看不透的情绪。
针对这种突变,要以不变应万变。
明雪没有打电话质问他什么意思,她花了一个晚上使自己内心平静下来,想他既已装了这么久,应该做不出大庭广众之下揭人过去这种没品格的事。
只要大家表面平和,彼此心照不宣,说不定还能继续假装若无其事。
次日周四,明雪被张轲一个电话叫去了部里。
张轲开门见山,说是小叶已经私下跟他说过,他也通过陈芝怡将事情做了全面了解。
“陈芝怡的做法确实不妥,我点醒过她了,她也意识到自己错误,待会儿人来了,我让她跟你道个歉。”
明雪听他说完,也开口表态:“你不用让她专门来跟我道歉,她要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对,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解释。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不原谅她,毕竟一旦我离开宣传部,我的原谅对她来说一文不值,甚至下一位副部在她眼里可能比我更听话更识抬举。”
张轲捕捉到关键字眼,不悦地皱眉:“你要离开宣传部?”
“上学期就有过这个想法。”明雪坦诚道,“不过不是因为陈芝怡,她对我来说没那么大威胁,只是想换个环境,找点别的事情做。”
张轲更纳闷了,他不认同:“宣传部的事情这么多,还不够你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