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三清殿出来的路上,孙思邈已经从张阿难口中知道了此行的目的,稽首道:“陛下宽心,贫道这就为滕王殿下察看腿伤!”说罢就不再理会李世民拳拳的目光,径自走到李元婴的面前,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请滕王先坐在胡床上,贫道才好施诊。”
李元婴对孙思邈可是发憷得紧,看这牛鼻子老道那模样就知道他还记得仇呢。想起这事李元婴依旧是忿忿不已,如果不是自己当初向天可汗哥哥进言,派遣高履行下剑南道寻访这牛鼻子,继而被天可汗哥哥供奉在宫内的三清殿里,衣食无忧不说,并且让秘书省著作局和殿中省尚药局协助他编修医书,否则现在这牛鼻子怕还在峨眉山喝西北风吧。不念情也就罢了,至于把自己当成仇人吗!
不过听说这牛鼻子的医德还算过得去,应该不至于动什么手脚。李元婴自思薛仁贵的医术只是半路出家,虽然现在已经可以活蹦乱跳了,但能让药王孙思邈好好检查一遍,那总归是好的,若是真的落下太子大侄子那样的病根,哭都没地方哭去,便按照这个牛鼻子的吩咐坐好。
孙思邈瞥了一眼李元婴,以他近百岁的阅历哪能看不出来李元婴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一边蹲下埋头察看李元婴右腿上的旧伤,一边用仅仅他和李元婴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
李元婴微微错愕,来到唐朝也已经有两年多时间了,而且在大安宫守孝的时候,为了系统地学习下繁体字,顺带着对“之乎者也”也熟悉了不少,虽然这牛鼻子的两句话说得文绉绉的,但李元婴大致还是听出来了他所要表达出来的意思。即使他对自己仍然存在着怨恨,但是他作为一个医生,在对待病人的时候,不会因为是仇人而另有想法。
“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李元婴心里将孙思邈刚才的第二句话又暗念了两遍,想起他穿越前的那个世界里,医生都已经成了强盗的代名词了,对孙思邈不由肃然起敬,这才是真正的大医啊!
“孙思邈之所以会对我有怨,想来也是因为埋怨我把他束缚起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可以随时随地救治平民了。两年前奏请皇兄集著作局、尚药局之力编修《本草》、《千金要方》,怕也是为了弥补不能像以前那样行医的遗憾吧……”李元婴心里不由自责起来,对孙思邈的怨念早已烟消云散。想想当初他生活的那个年代,在现代文明的腐蚀下,哪里还能找得到像孙思邈这样的医者呢?否则他当年也不会因为无力支付高额的医药费而成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家寡人。
突然孙思邈眉头一皱,轻咦一声。这可把两仪殿上的所有人给吓坏了,因为刚刚得了赏赐而没止过笑容的李道裕顿时脸色煞白,身体摇摇欲坠,难道这就是古人说的乐极生悲吗?要是滕王殿下的腿脚出了什么问题,那他这个右卫翊一府中郎将可就当到头了,虽然他遇到滕王已经是滕王右腿受伤后三个多月的事情了,但滕王毕竟是由他一路护送回来的。太子殿下的腿已经治不好了,如果滕王再出了事情,陛下盛怒之下会听自己的解释吗?没有流放岭表就是祖上烧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