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中的赵季彦见紫虚那缕分魂退去,不禁松了一口气,随即心中升起一丝忧虑。他自知这等威胁手段对紫虚道人这种大神通者,作用实在有限。唯一可以凭仗的,就是这是自己的神府身躯,即使自己神识被禁,亦可自爆灵海,将那缕分魂毁去。只是这样一来,自己本身也无法归于轮回,只能从此消失在天地间。
暗暗回想自己神识被禁,赵季彦不由心生悔恼。若不是自己先前救了那孩童,又怎么触动紫虚道人留在自己体内的神识印记,更不会在归泉轩中被对方趁机夺舍。只是不知紫虚道人到底要自己这副身躯有何用处,竟只是把自己神识囚禁在灵泉,每日用其独门神火煅烧。
赵季彦生性孤傲,被紫虚道人用酷刑相逼,反倒熬了下来。这神识被囚三日中,他才暗暗回味出甚么不同寻常:为何东华五大掌门竟自毁承诺,破例收下我这个根骨不佳之人为徒?为何旁人自入山、守形、通明三期,或早或晚,都已修出神识,为何唯独我的神识迟迟修炼不出来?如今细细思量,只怕都是紫虚道人所为。
心中黯然,赵季彦不禁回想起那日在归泉轩地下的那场惊变:“只怕老祖已经被紫虚道人害了吧。只是此贼夺我身躯,以我之身向外宣扬称老祖只因闭关之际功法逆转,身毁道灭,只怕全府上下并无一人对此起疑心吧。”
正当赵季彦心下伤痛,从其脚下兀的窜出丈许紫火,直奔其面门而去。赵季彦吃痛不过,忍不住大叫起来。
半空中显现出紫虚道人虚幻的面容,略带笑意,道:“乖徒儿,这‘紫火焚神’可还使得?”赵季彦只觉这副神识意识渐渐模糊,似乎即将消散在这紫府灵海中,猛地听了紫虚道人这番话,当即反驳道:“威力似乎也太小了,烤烤云隐峰上的野兽也是将就,不符合你堂堂五大掌门的地位啊。”
紫虚道人似乎对这“紫火焚神”颇为自信,并不理睬赵季彦的讥讽,只是负手而立,冷眼旁观。
赵季彦虽一直口舌逞利,实则神识早已脆弱不堪。加之被紫火焚煅,更是如悬一线。望着双脚渐渐化作虚无,赵季彦模糊的神识只剩下一个念头:此仇未报,有何面目见赵家先祖于地下?只是赵季彦并不知晓,若神识真被紫虚道人的紫霄焱火烧成虚无,只怕连地下也去不了,从此不入轮回,日日承受那烈日煅烧之痛。
紫虚道人望着赵季彦渐渐化作虚无的神识,喃喃自语道:“小子,莫怪贫道心狠,实在是等不及了!”正待其欲一鼓作气,忽然觉察外界似有甚么变故,心神猛生不安,当即右手一招,将紫霄焱火收回,分魂退出了赵季彦的紫府,只留下赵季彦残喘待终的神识,昏迷在灵泉中。
紫虚道人分魂回到外界,虽不能神识外放,但视力极佳,将谷内的情况看得真真切切。此前他选此处开辟洞穴,正是以防变故徒生。
“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搅了道爷的好事!”方才正是关键之处,容不得半点分神,是故他宁愿暂且不动,也不愿在其行功紧要之时变生肘腋。是以方才这句连嘴巴也不干净起来,显然是恼怒之至。放眼望去,正瞧见谷腹有一白衣少年,嘴角噙笑,正对着他所在的方向看来。
“这是何人?虽然面生,为何我有熟悉之感?”紫虚道人分魂略一思索,心底兀的冒出一个人名。“难道是他?”紫虚分魂心中一沉,连赵季彦那张脸也不由凝重起来。
正在紫虚分魂分神之时,那白衣少年却足不沾尘般来到先前紫虚分魂开辟的洞穴下,默然不语,面带笑意。紫虚分魂知道对方已然觉察到自己藏身之所在,再隐匿下去也无意义,叹了一口气,当即自洞穴中飘然而落,立于那白衣少年的对面。
二人皆是沉默不语,静静注视着对方,山谷中只剩下飞瀑直激深潭的轰鸣声。紫虚分魂深吸一口气,说道:“不知段兄此行何意?何以将神识附在一少年身上,行此见不得人的勾当?”
段弘附着的那少年似笑非笑道:“本阁如何见不得人?只怕比起你这个要夺舍弟子的师傅可要强得太多了吧?”紫虚分魂眉头一皱,低声道:“段兄此言何意?”
段弘所附少年冷笑一声道:“据段某所知,紫虚道友怕是在修炼入云宗的三大禁法之一《天玄三分诀》吧?”
饶是紫虚道人久历风雨、心神坚定,听得此言,不由得脸色微变。顿了一会,紫虚分魂缓声道:“段兄只怕看错了吧,这等灭绝人性、惨绝人寰之事,紫虚是万万做不来的。”
段弘叹声接道:“是啊,起初段某也是怀疑自己眼力出了岔子。任谁也想不到,以道友堂堂东华修仙界正道六大掌门之尊,也会修行这等邪功。先前在天一阁见了赵季彦,段某心中已是大为费解:赵季彦那小子资质虽说不错,但也不至于让道友毁诺收徒。直到下面之人回报与我,说道赵季彦灵泉沉寂,神识不能外放。段某心念一动,这才恍然大悟。”
紫虚分魂此刻脸色已经如常,并未讶异,出声问道:“哦,段兄明白了甚么?”
段弘眉毛一挑,紧盯着此时已不属于赵季彦的脸庞,正色道:“段某曾在中洲总阁担任本阁的藏书阁——天一阁的护法之职,恰巧曾在《九洲录》的第三卷看到某些记载。上面说道,数千年之前,曾在西瑶洲出现一本震惊天下的诡异功法,一度让西瑶同道闻之色变。传闻中,修行此法的修士是一种特殊的体质。”最后一句口气却是有些犹豫,似乎等待紫虚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