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易听了孟德的话,盘膝坐下,双手隐隐抱印成阵。这手势是方才孟德传音告诉洛易:“洛小弟,这手阵乃是我门派不外传之秘,可护灵台空明,可令诸魔辟易。此次迫于形势不得已传授与你,切莫外传。否则,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饶你不得。”
洛易见孟德脸色严峻,不由心中一凛,连连称是。孟德不语,盘膝在洛易身旁坐下。那本来、本原二人也相继盘坐在洛易四周,三人隐隐将洛易围在其中,又暗合三才之阵势。
本来道士沉声道:“洛小友,我们可便要施法了。切记切记,施法途中不要睁眼,一定要全身放松,也莫要大吼大叫。若是岔了内息,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你不得。”洛易口中称是,心中也不敢再胡思乱想,只是凝神屏息,不敢大意。
初时,洛易只觉如沐春风,全身通泰,浑身上下无一个毛孔不舒畅。继而如登仙境,仿佛四周花香扑鼻,鸟鸣绕耳。更有那清泉泓泓沽出,流彻心扉。倏尔,惊风疾来,百花摧零,千树折腰,果真是茫茫好大一片狂风!
及其风消,洛易便觉陡然变了天地,自身似乎处在极北之地,寒风刺骨,冷气入肤。还未等洛易缓过神,便如移星转斗般置身于溶溶烈日之下,又像被放在铜炉中蒸烤,欲抽掉其身体内的每一滴水。唇皮已经干裂开来,想要吞咽一下都成了奢望。
正在洛易似醒非醒间,他仿佛看见有恶鬼手持万千银针,明晃晃要向他扎来。洛易躲闪不过,脑袋已是实实在在挨了一针,接着便是千针万针,如万虫噬体。洛易熬不过头痛难忍,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痛死我了!”
睁开双眼,洛易发现自己仍置身于道塔顶层,只是浑身上下仿佛被水浇过一般湿了个透。再看周围三人,或面露惊色,或脸含慈悯,或叹息摇头。“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对吗?”洛易奇问道。三人支支吾吾,一时竟没一个说了清楚。
洛易心底一沉,问道:“莫不是连我自己都不能知道了?”本来道士听了这话,叹气道:“罢了罢了,一番孽缘终须了解,不知又增几多杀戮!”说完,道袖一挥,便在洛易前面出现一个状若画帛、莹如润玉的光幕缓缓展开。
洛易抬头一看,只见如泓泉的光幕上画面不断切换,五色光斑交替闪错。纵横交联的画面,好像刺到了少年心上最软的一部分,令他发出裂肉撕心的嘶吼。残垣,废墟,一炬焦土,遗恨迷烟,正是少年未被魔气入侵前脑中所存记忆。“赵季彦!南昭赵氏!终有一日,我定要亲临你赵氏门前,啖汝肉,饮汝血,剥皮抽筋,挫骨扬灰。若违誓言,有如此杯!”
“咣当——”,一千五百多年的上好拢烟杯被掷在地上。本来老道虽然道法通玄,可是正和孟德心神传音商量他事,完全没料到少年有此一举,听到茶杯摔碎的声音才回头看来,恰巧看到了瓷片纷飞的一幕。
“我的拢烟杯!”本来老道像丢了魂儿似的,踉踉跄跄来到碎瓷片旁弯下腰,双手颤颤巍巍地捧起其中一片,像命根子贴靠在脸上,不断地抚摸,嘴里还念念叨叨。
洛易一时怔住了,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怒气竟然毁了老道的心爱之物,心里一阵歉然,当即蹲下身子道:“小子一时心中悲痛难忍,毁了道长心爱之物,心下十分歉然。不知何处可买来此物?纵然是值千金万金,小子也定当想法买一个回来。”语气之中,虽然歉意十足,仍免不了一股悲痛之意。
本来老道一把拽住洛易的脖子,怒道:“买?你去哪买?你便舍了南华国一国之财,又怎能值得这小小的一片碎瓷?我这套茶具可是请锻兵峰的许长老帮我炼制的,光是寻得这制瓷材料我便跑了两洲一岛,求了多少人,才凑齐这足量的九天五色泥。我又费了多少口舌,托这个姓孟的多少次,给了他多少好处,才求得许长老三十年一次的锻兵时机!”
这么麻烦?洛易被本来老道一句话吓到了,心中悲愤之情反倒冲淡许多。等回过味,洛易不由转过头,目带疑色看向孟德。
孟德本来听到了一半,正向本来道士投去赞许的目光,听完最后一句开口怒道:“你这牛鼻子倒也真是的!不就是想诓我那套七彩琉璃盏吗?臭道士,我告诉你,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七派百年大比将近,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给你的。你也莫要再装出这般可怜模样,洛小弟心地仁慈也就罢了,你当我也是好哄的?”
本来道士听完摸了摸鼻子,站起来悻悻道:“不给就不给,贫道还瞧不上你那摊破烂玩意儿呢!过些日子,我亲自去向你兄长讨他的九龙杯耍耍几天。”孟德冷笑一声,并不作答。
洛易回过神,起身对本来道士纳头便拜,沉声道:“望仙长怜小子身负血海深仇,可否教小子一身神通以便手刃仇人?”说完,抬头凝视本来,眼神流露出深深的渴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