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易有些不解,面露疑色道:“既然五道中修天地者为最,九洲众人何不修此道?何苦修最次的人鬼两道,岂不是离大道愈行愈远、长生无望?”
本原听罢却笑道:“你这样想倒也有趣。只是,九洲之内,聪慧绝顶者又怎会想不到?如今修人者盛行天下自然是有缘由的。天地神者,皆是亘古未见者。天者,仰之即是;地者,所立便是;神者,心念便有。三者皆是存在飘渺虚无间,未曾有人相见,是真是假亦为两说。”
“只因三元道祖创下道法时,天地有所感,地涌金莲,天降仙霖。道祖冥冥间所知,自己所创不过为人道,乃小道耳。后来,又从人道衍出鬼道,皆道祖之功也。先前师兄所说的大道自无高下之分,然大道从属人道,五道有高下之分却是不足为奇的。”
洛易惊道:“大道俱是从道祖所创人道演化而来?”若是当真如本原道士所说,那三元道祖当真是万年不世出之人杰,功及九洲也不算是虚话。
本原道士喟然叹道:“的确如此啊!如今,人道万法争艳,八修之分也是道祖的功劳啊。只是我们这些不肖后人,竟然无法将道祖传承发扬光大,竟然还被驱出中洲…….”
提及于此,本原好像想到什么辛酸往事,竟然语音哽咽,掩面抽泣起来。本来见状,神色一正,叹息道:“师弟也莫自疚,全是师兄无能,辱没了师祖昔日威名,师兄才是三元万古之罪人啊!”说完竟然也抑制不住,两行老泪滴落在青旧的道袍上,抱着本原哭了起来。
洛易见眼前这两个不知多少年岁的老道相拥而泣,心中对本来、本原两人的轻视也烟消云散。虽然自己不知发生何事,但仍然能感受到二人对三元道统的虔诚恭敬之意。两人身上完全看不出半点得道高人的气质,反而像极了寒山村头早年丧子的两位老人。
洛易在这一瞬间被两人心中的悲烈所感染,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遍地残垣废墟的早晨,一时悲从心来,念及阿公昔日絮絮叨叨,少年也忍不住,轻声地哭泣了起来。大殿上,只能听见三股哭声交错纵横,也无人阻止,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两位老道哭够了,擦干眼泪双双抬起头问道:“小友为何而哭?”洛易渐渐止住哭声,拭去泪水抬头答道:“小子见两位道长哭声悲切,颇是伤情,一时想到自身所负血海深仇,难以自已。扰了两位道长,还望海涵。”
本来道士抽了一下鼻子,道:“多年不哭,倒也忘了眼泪的滋味。既是这样,贫道继续为小友细说五道之事。”洛易只道本来一心为自己着想,当即也忍住心中悲切,躬身聆听。
“唔,五道中,适合我九洲所修唯有人道、鬼道。何也?盖因我等众生皆为人身,又有死后魂魄不消、怨气凝结不散者,化为鬼身,故能修鬼道。那天道、地道、神道,皆存于上古传说中,当不得真。这般所说,你可能明白?”洛易若有所悟,点头称是。
本来见洛易点头,心中不免有讲得些自得:想必还是我讲得深入浅出、鞭辟入里。不然师弟费了这么多口舌都无反应,怎么老道一讲他便点头称是?
捋了捋下颌胡须,本来继续道:“那八道又是从人鬼两道分出八种修炼之道,可谓是皆出同源。八修者,盖剑武道释,儒魔鬼妖。剑修者,藏剑丸于眉间,取敌首于千里;武修者,洗毛伐髓,淬骨炼体;道修者,得自在,存逍遥;佛修者,万邪不侵,诸魔辟易;儒修者,万卷经书藏胸间,浩然正气盈青冥;魔修者,抽人之筋而饮其血,驱人之魂而役其魄;鬼修者,凝气为躯,形如修罗;妖修者,开灵智而化喉骨,修人身而窥大道。八修之中,以剑武两修神通最大,道释两修最通因果轮回,儒魔两修最为神秘,鬼妖两修最为少闻。”
“这么说来。佛修与魔修是死对头了?”洛易奇道。
本来不明所以,反问道:“何以见得?”
洛易立即说道:“刚才你说:‘佛修者,万邪不侵,诸魔辟易’,魔修碰着佛修,岂不是倒霉之极?”
本来有些哭笑不得,便解释道:“先前所言‘诸魔’,乃是魔气、魔物之类,而非人身的魔修。不过,魔修大抵用一些有伤天和之物,碰上了佛修确实也占不上半点好处,功法更是被佛家功法相克。不过,你要切记:不论道承何处,碰到魔修者一律斩杀。莫问缘由,莫问出身,一杀到底!”洛易不解,迟疑不语。
本原在旁道:“你却是不知那魔修手段哩。像魔道大名鼎鼎的聚魂幡、阴冥铃,哪个不是屠了亿万生灵才有此赫赫凶名!残害无辜凡人,坑杀无数生灵,难道不是业障深厚、诸罪缠身?这等恶人,自然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杀一双!这等要紧之事,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那南昭赵季彦所作所为,难道还不算是罪大恶极?”
洛易心中本来隐隐对本原所说有些怀疑,待说到赵季彦,寒山惨案一幕涌上心间,当即也毫无踌躇,厉声道:“碰到这等恶人,自然是一杀干净!”只是语气包涵了烈烈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