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花贱兮兮的笑着,陆金戈一脸茫然,我走到沈桃花跟前,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上。
“无师德!”
我冲着沈桃花狠狠瞪了一眼,这小子自知理亏。嘿嘿一笑,没言语,可眼睛依然落在陆金戈身上,对陆金戈的那份喜爱却是溢于言表。
经历过大阵仗见识过大生死的前省城刑警队长沈桃花面对一个天命武夫,自然比我要感兴趣,他扭头打量着陆金戈,好似一个古董商人在打量一块儿璞玉。
“金戈啊,那咱们说定了?”
我看着陆金戈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满脸兴奋劲儿,显然被我的赌约撩拨起了兴致,
“老师,俺陆金戈一向说话算话,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俺考个八十分,您带俺进城看大楼看铁皮子车。”
陆金戈伸出粗糙的大手,和我的手掌在半空中拍在一起。庭院里响起一声清脆的响动。
这天清晨,十六岁的陆金戈和我在陆家村儿里定下了一条简简单单的赌约,那时候的陆金戈身上依然散发着小山村里的乡土气息,而我还是满腹书生之气。我们当时谁都不知道,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山村少年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相遇,可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陆金戈当时同样没有想到,这会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赌约。
世界总是这样奇妙,蝴蝶振翅,两周后化为龙卷风,两个同样没有野心之人却背负着无数人的野心。
“两位老师,时间不早咧,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照理是要去升旗的,咱们去学校看看?”讨私乒弟。
陆大头一直把俩手揣在袖口里没言语,直到看见我和陆金戈商定妥当,才走上前来插了一句嘴。想来陆大头能当上这个校长,并不仅仅因为他是学校房东的缘故吧。这同样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老人。
我和沈桃花点点头,草草收拾了桌上碗筷,跟着陆大头要出门,陆金戈拎起门口那篮子山鸡蛋要往我屋子里头塞,我和沈桃花一起推辞着,哪知道陆金戈叫了真,直说要是这鸡蛋送不出去,回家得让他爹骂死。
在北天王的阴影之下,我再次体会到陆家村山民的淳朴,想来正是这样的淳朴才会供养起北天王这尊神灵吧,有时候淳朴和愚昧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是一线之隔吧,而贫穷好似一枚重重的砝码。总喜欢在愚昧的一方加些重量。
我如此想着,把山鸡蛋放进屋里,出了门儿,陆金戈宝贝似的扛着那根旗杆子跟在我们身后,我开始还想不清楚他背个旗杆子有什么用,合着今天开学还要升旗,升旗自备旗杆子的新鲜事儿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我摇头苦笑着,闷头走路,忽然听见耳边框框两声巨响,我愕然抬头,同样在校长陆大头的手里看见一个稀罕物件,陆大头的手里提着一个小锣儿,锤子框框的砸着那破锣,好似天桥底下卖艺的一般……
这杏花村儿,当真是邪门儿至极了。
“今天学校开学咧,各家娃子都去学校咧,有新老师要和学生们见面咧。”
陆大头带头走在前头儿,扯开嗓子喊着,破锣嗓子伴着破锣,很有些秦腔韵味。
农村人醒的早,我们一路走来,原本飘着炊烟的敞着院儿门的人家听见陆大头的吆喝,框框的关了屋子,原本人影绰绰的一个条小路上,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我愕然的看着陆大头,不知道为何他一嗓子喊出来竟然会是如此状况,好似是鬼子进村儿一样。
“张老师,沈老师,你们莫笑话,农村人家都是这样,觉得读书没前途,自家娃子留在家里,还能去山上放个羊,砍点柴火啥的,能不让去学校就不让去学校,读书是长久的功夫,一天两天看不见实惠,俺们农村人就不太认,天天把孩子放在学校里念书,乡亲们觉得不实用……”
好一句不实用,半句话从陆大头嘴里说出来,颇有点儿画龙点睛的意思。
他如此一说,我反倒觉得不新鲜了,如今这个浮躁的年代,读书无用论颇有盛行之处,底层社会,家家生活艰辛,学一门儿手艺进城打工确实要比寒窗苦读十余载而后东奔西跑找工作来的实在,可山沟沟里的人家终究还是眼界窄,他们忘了,在社会贫富差距逐渐拉大的今天,底层社会向上层社会流动,读书几乎已经是唯一可靠的途径。
手艺发家致富,读书改变命运,其中的不同,可是别有洞天。
“二位老师,你们别不高兴,这些人家不懂规矩,俺可是有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