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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绰躺在卧榻上,眼前浮现出那个雨天,狂风暴雨下,满身伤痕的马,颤巍巍的马腿,弓成虾米的韩德崇,泥泞的道路。她的耳畔还清晰地响起低沉的呵斥声和马鞭落在马身上的脆嘣声。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们为什么把韩德让关了起来。她问过雪雁。雪雁说因为韩大哥护送不力,致使皇后身受重伤,皇上要重重法办。这是怎么回事?护送我的人怎么成了韩德让呢?
萧绰恨不得立刻放了韩德让,但人是皇上关的,必须问个清楚明白,才能为韩德让洗清冤屈,而且,萧绰估摸着,皇上对韩德让和她有所猜忌。若私自放人,必会让皇上更加猜疑。
她召来耶律贤适说:“家尊的冤屈得以伸张,全凭大人之力,寡人无以酬报,以茶代酒,聊表谢意。”
耶律贤适称谢不迭,二人说了一些闲话。
萧绰说;“寡人为赴父丧,千里奔波,劳累悲伤过度,以致昏倒在路上,韩德崇送寡人来行在,这些日,寡人一直没看见韩德崇,他去哪里了,寡人要当面谢谢他。”
耶律贤适惊问;“怎么是韩德崇,不是韩德让送娘娘到行在的吗?”
“不,大人弄错了,一直是韩德崇护送寡人的呀,那韩德让在南京,怎么会跑到上京护送寡人呢?”
“臣亲眼看见韩德让骑马护送娘娘来行在,怎么有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寡人隐约记得,我们上松亭岭时,天下着瓢泼大雨,拉车的马实在拉不动了带着车滚向悬崖,韩德崇将寡人抢出马车,寡人在山路上滚向山下,后来,寡人就不记得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娘娘伤痕累累,昏厥了好几天才醒,娘娘真不记得怎么来行在的?”
“不记得,把韩德崇叫来一问不就清楚了。”
“臣没见到韩德崇,送娘娘来的是韩德让。”
“他呢?”
“他——”
“他怎么了?”
“韩德让被关了。”
“被关了?为什么?他犯什么罪了?”
“保护娘娘不力,以致娘娘受伤昏厥,其罪不轻。”
萧绰的脸涨的通红说:“真是岂有此理,救寡人的恩人反而成了寡人的阶下囚,恩将仇报,寡人何颜见天下人?”
“娘娘息怒,臣认为当着皇上的面,把韩德让叫来问一下就明白了。”
“那就烦劳大人速去办一下。”
不一会,耶律贤来到,他快步走到萧绰面前,将手伸向她。萧绰沉着脸,转过身去。耶律贤疑惑地问:“怎么了?皇后,身子不舒服?”
萧绰紧闭着双唇,不看皇上。
“到底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是不是怪朕处罚国舅太轻了,朕这就将他们满门抄斩。”
“谁说处罚轻了,寡人已饶恕他们,怎会出尔反尔?”
“究竟是什么让你不高兴?”
“皇上为什么把韩德让关起来了?”
耶律贤怔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说;“韩德让护送不力,致你受伤,朕没斩他,就是对他法外开恩了。”
“寡人明明是韩德崇护送的,怎么是韩德让?”
“韩德崇?朕没见到韩德崇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没问韩德让?”
耶律贤犹豫一下说:“朕当时忙于国丈的案子,又见皇后受伤严重,便忘了问韩德让了。”
萧绰说:“没经审问,就把人关了,皇上依何治国?若是冤枉了好人,怎么办?”
耶律贤情知理亏,陪着小心说:“都怪朕疏忽大意,朕这就放了他。”
萧绰说:“不行,既然关了他,就必须审问他,有罪当罚,无罪,必须还人家清白。”
耶律贤还要说什么,只见耶律贤适带着韩德让走进大殿,韩德让虚弱得很,要雪雁搀扶着才能迈上殿前的台阶。韩德让来到殿中,跪下行礼,耶律贤让他平身,萧绰说:“让他跪着回话。”
耶律贤问:“韩德让,朕命你前往盘道岭与朕会合,你为何去了上京?”
韩德让说:“臣没去上京。”
“那你为何与皇后在一起?”
“臣接到圣旨,一刻也不敢耽搁,当日就赶往盘道岭,可是,到了盘道岭,皇上已经走了好几天了,臣猜想皇上可能到大定府驻跸,便抄小路,径往大定府,但大定府没有行营,也没有车驾经过,臣想皇上一定在路上,臣便来奔皇上,翻越松亭岭时,雨下得很大,臣见前面有一辆车艰难地向上爬,那车轮似乎被陷住了,半天不动,道路泥泞光滑,那车随时有滑下山崖的危险,臣忙催马上前欲帮他们一把,就在臣要接近那马车时,拉车的马滚向山崖,拉车的汉子,突然出手抢出车内的皇后,那车那马连那汉子坠下悬崖。皇后在那路上也滚向山下,臣扶起时,皇后已昏迷过去。臣片刻不敢耽搁,飞马奔到行营,幸好皇后没事,不然——臣真的罪该万死了。”
萧绰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哭道:“卿可知道,那坠下山崖的汉子是你的四弟韩德崇啊。”
众人面面相觑,耶律贤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萧绰便将她一路上的经过说了一遍。
耶律贤听了,噙着泪说:“皇后受苦了。”将头转向韩德让说:“韩卿如何不向朕分辨?”
韩德让说:“皇上正为国丈的事烦心,哪会听我分辨,何况,如果皇上是明君,臣不辨自明,若是昏君,臣辨也无益。”
耶律贤忙上前搀起韩德让说:“朕一时糊涂错怪了卿,让卿受苦了。朕要封赏你,你要什么,朕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