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轻悠悠的就过了大年,十五过后新年也算是过完了,很快就到了一月底,村里人陆续重新拾起了活儿做。
张放远也又宰了一头猪在城里早出晚归。
这下村里都晓得张放远不仅有了一匹黑壮的马儿,还在城里肉市有摊儿做起了生意。
偶时他还帮村里腿脚不便的捎带烛火盐巴回村,不是集体赶集的日子,路上逢人进城,空车的时候还叫人免费搭板车,说他好话的人越发的多了起来。
有的便寻摸着要找他买卖牲口了,大伙儿开始眼热起这个能干的小伙子来,又回心转意想跟人家说亲做亲。
“怕是没戏,先时我瞧见张放远在许家屋门后来来去去的,人家八成是惦记许韶春。”
“那实在可惜了。不过这事儿真的假的啊?我还想跟他说我一个表侄女儿来着。”
“真的,前阵儿我见张放远在田埂上找许老幺说话,还给东西了,你说能是假的吗。”
其实村里人很多都晓得小伙子们会把东西拿给许禾再转交给他姐姐,村里还是比较鼓励这种转交礼物的风俗,既含蓄守礼,又勇敢追求心仪的人,许多老辈人都这么过来的。
“那万一要是许家二姑娘没瞧上眼呢,反正事情又还没有成,都还有回旋嘛。”
村妇翻地预备着播种,闲着时竟数去唠这些事儿。
许家自然也是得到了风声,在外头刘香兰没说什么,其实心里美的很。村子里但凡是得力能干,让妇人觉得不错想说亲的男子都盯着他们家,那她能不把尾巴翘起来嘛。
过了年开春,晴朗的天气也越来越多。许韶春在家里把自己的衣柜整理拾掇了一番,冬日里穿的厚袄子能洗的让禾哥儿给洗了,在院子里晒干以后准备压箱底,只留了两套倒春寒的时候穿,尽量的把春时的衣服翻到明面上。
刘香兰在院子里说道:“要不得好久官府又得来收税了,可愿是今年能稍稍晚一些,等院试过后费家上了门再来收税就好了。”这样女儿嫁了出去,家里就能少交一个人头税。
这是各家都要面临的问题,许韶春也没多心:“我也想。”
家里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女儿小哥儿,许禾就是再能干那也抵不上男子,家里的进项全靠他爹一个人撑着,日子说来也不容易。好在是她出嫁和许禾出嫁老两口能收回些彩礼,攒点钱安享晚年。
“那张放远现在也是不错了,其实先前你姨母来说的也对,张放远只要不去胡混,还是很能挣钱用的。”刘香兰不想承认,但还是如是给女儿谈道:“你打小水灵也爱美,若是跟着张放远的话,也有更多的银钱够你花销。”
许韶春却不赞同道:“娘,士农工商,再是有钱那也不如读书人体面。”
“张家是农,算不得商,而且现在也不如往些年管的严了,就是商户也能科举。费家读书人是好,有前途,但读书用钱也厉害,怕是日子也不会太自在。”
许韶春其实也知道这些道理,可她心思扑在了费童生身上,便是晓得现在张放远条件好也不想选他:“那只是现在,以后若是中举了好日子可长着呢。”
为了断了她娘的念想,许韶春扭头对一边上洗衣裳的许禾道:“小弟,先时张放远让你转交东西给我你没有收是对的,以后他要是再来找你给我送东西,你也别要。”
许韶春想当然的以为村里人都议论张放远送东西给她,但是她并没有收到是因为许禾没有答应帮忙转送,毕竟此人先时口碑极差,许多人都害怕他,许禾不愿意跟他搬扯也情理之中。
许禾听着两人的说话呢,但许韶春开口,却让他不知如何答复了。
张放远是找他送东西了,可并不是给她二姐,母女俩还搁这儿挑上了,他都不好意思开口。
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但是许禾想了想,若是要她姐姐和老娘知道了张放远并没有看上他二姐,东西是顺带给他的,两人不相信他的话也就罢了,最担心的还是他二姐和娘心里不痛快,到时候给他找罪受。
“嗯。”
“说来也是该给你看看人家了。哎,就是不知道好不好找。”刘香兰看了一眼许禾,不由得叹了口气。
许禾操持着家里家外,给她省下了许多活儿做,她也是想人在家里多干几年活儿的,可是养在家里吃几口饭还算不得什么,时今大了缴税可是不得了。
“再说。”许禾撂下两个字,洗完了衣服就回了自己屋去。
刘香兰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也没计较。
开春以后北山茶园也通知能采毛尖儿了,开的工钱比去年高些,采一斤去茶场能卖八文钱。许禾知道他二姐和娘都要去,其实自己也想去采茶,可是他爹出门去帮工了,自己得去松地准备播种,轮不上他去赚这个钱。
细下一想,反正采茶的钱也落不到自己的腰包里,不去也没什么。
他眼睛又瞥向了自己的床铺。枕头底下放着的是先时张放远送给他的盒子。
里面的发带他看了好几回了,不得不说,实在是漂亮和他心意,还是丝绸做的。虽发带一般是丝绸的边角料做成,但毕竟料子在那儿,做工也好,想来价格不会便宜。
说是看见随手买的,这随手可比张放远先前去广家相看买的绢花要精心的多了。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头一次收到还是这么好的,倒是让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而且也可惜没时间带,噢……好似过几天是花朝节了。但就算是带,自己这样带着会好看吗?
这几夜里他没少胡思乱想,枕着发带,想着送发带那个人,倒是让对颇多事情都漠不关心的他有些心神不宁了。
他摇了摇头,白日不敢摸鱼,他小心把东西放回了枕头下,准备去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