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贺达干与萧珪喝下了第三杯酒。放下酒杯时,他看向萧珪的眼神变得复杂又异样了许多。
萧珪说道:“莫贺达干,重新认识我了吗?”
莫贺达干仍旧盯着萧珪,说道:“你说对了。我突然发现,你被我们严重低估了。”
萧珪淡然道:“接下来,我们还能谈一点什么呢?”
莫贺达干说道:“或许我应该破例,和一位年轻人,谈一谈国家大事。”
萧珪说道:“难道莫贺达干从来没有和尔微特勒,谈论过国家大事吗?”
莫贺达干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或许你不会相信,但这是真的。以往都是我来言传身教,尔微特勒只管学习领
悟。我和他之间从来就没有过一次,公平对等的深入讨论。其实,不是我不愿意与他相谈,而是他不太习惯,在我面前
说太多的话。”
萧珪说道:“看来莫贺达干是一位,令人敬畏的严师。”
莫贺达干说道:“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一位严师,还是特别严厉,甚至严厉到了令人生怕的程度。我教了尔微特勒二
十年,他也就怕了我二十年。”
萧珪说道:“按理说,严师该出高徒。”
莫贺达干再一次深深的看着萧珪,说道:“以尔微特勒目前的才能,面对天下九成以上的对手,他都能表现得像一位高
徒。只可惜这一次,他遇到了另一成变数之人,充当他的对手。”
“变数之人?”萧珪笑了一笑,说道:“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尔微特勒打赢了,就实属应当;倘若输了,就是变数?”
“事实就是如此。”莫贺达干说道,“这一次如果不是你在于阗,谁能阻挡尔微特勒?”
萧珪说道:“曾经有人教我,一场战争的胜负,不是取决于谁做得更对,而是谁更少犯错。现在尔微特勒输了,莫贺达
干先不管他犯了哪些错误,却只在为他辩护,是因他遇到了不该遇到的对手……如此教授学生,闻所未闻!”
莫贺达干微微一怔,然后露出了笑容,说道:“我记得,萧元帅曾经也是一位教书先生。想必,教出了不少的好学生?”
萧珪说道:“莫贺达干不必抬举于我。萧某人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俚儒,教的都是乡间的幼童。我教书育人的第一守
则就是,让我的学生,做他自己。”
“何意?”莫贺达干问道。
萧珪说道:“一样米养百样人,天生万物各不相同。每个人都有他的优点和短处,其兴趣爱好与智力长短也都不同。我
不会强迫任何一个学生,变成我想让他成为的模样。这种压迫式与强制性的的教学方式,非但达不到我想要的目的,还
会让学生怨我、怕我,甚至恨我。以这种方式教出来的学生,往往缺乏独立的思考与变通之能,更加经受不起什么挫折
。就算偶尔教出了一两个貌似杰出的学生,那也可能只是外强中干,敏感脆弱的无能之辈。最终,难堪大用。”
听到这一番话,莫贺达干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有些难看起来。
站在萧珪身后的严文胜,又在心中暗暗发笑:先生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强了。刚刚这一通话听起来莫
名其妙、没边没际,其实就是在骂尔微特勒是一个外强中干、难堪大用的废物。但他变成这个样子,全是莫贺达干这个
老师的责任!——瞧瞧,全篇不带一个脏字,却字字句句骂在了莫贺达干的心坎上,那叫一个毒啊!
萧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再补一刀,“在我看来,给莫贺达干做学生当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突然有一点,
同情尔微特勒了。”
莫贺达干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他奇迹般的没有发怒,平静的说道:“萧元帅,我们好像扯得太远了一点。还有许
多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谈出一个结果。”
萧珪面带微笑的扬了一下手,“莫贺达干,先请赐教。”
莫贺达干说道:“萧元帅应该知道,吐蕃的大军,就要杀到于阗来了。”
“我知道。”萧珪说道,“三万大军,已在路上。”
莫贺达干微微一皱眉,“看萧元帅这样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看来早已想好,如何应付吐蕃人的三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