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一边缓缓靠近,一边轻声说道:“将军,冬日寒冷,此间又没有火炉,就让春香给将军暖暖身子吧。”
紧随着话音一起传进宋仪耳中的,是悉悉索索宽衣解带的声音。
春香见宋仪并未拒绝,只得继续手中解衣的动作,借黑暗掩饰眼中深邃的悲伤。
柔软精致的丝绸衣物一件件落在地上,春香麻木如行尸走肉般的坐在了床沿上。
“这种事……你应该没少做吧?”宋仪突然问。自从蜡烛被吹熄灭开始,他便合上了双眼,躺着不敢有丝毫动作。
春香没想到宋仪会这么问她,有些愣住了。
“早就听说有的权贵会养一些忠诚的女子,再在各种必要的场合送出去,没想到还真有。”宋仪不紧不慢地说。
“将军是嫌弃春香吗?奴婢虽然确如您所说一般低贱,但还干净哦。”春香沉默了片刻,仍然用娇柔的语气撒着娇。
“不嫌弃,只是觉得你有些可怜……”宋仪在枕上微微摇了摇头,语气中并没有厌恶。像她这样的人,才是这个黑暗、落后又愚昧的时代中,最大的受害者。
这本是句怜悯善意的话,但在春香听来,却像一把刀子一样,狠狠扎在了她的心头。
她小时候正逢元末第一次战乱,又遇上百年难遇的旱灾,全家人几乎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但春香的父母终究不忍心将她换出去被人分食。幸好此时的马则立刚刚出川蜀闯荡举事,有
培养几个女子做“秘密武器”的想法,又见春香小小年纪就展现出美貌的潜质,因此用几斗粮食将她买走,四处漂泊,最终回到川蜀安定下来。
年纪幼小就被卖出去的春香一直对父母充满恨意,恨他们抛弃自己,却留下了比自己更小的弟弟。如今随着年纪的增长,心中的恨意逐渐被冲淡,但每当有人说她“可怜”时,不管出于善意还是恶意,都会触动她最深的伤口。
为了摆脱别人对她“可怜”的评价,她不断精心包装自己。主子赏赐她的银两几乎全被用来买了上等精致的首饰、衣装和胭脂,力图用华丽的外表掩饰悲惨的身世。但现在伤口再次被触痛,使她情不自禁的恼怒起来。
“我活得衣食无忧,每日享受无数公子宾客的追捧,有何可怜?倒是像将军这样为了活命而卖主求荣、苟且于敌国的走狗才更可怜些吧?”春香美艳的脸上此时再无半点娇媚之色,柳眉倒竖、满眼愠色,冷冷的讽刺宋仪。
这些话几乎是在下意识的情况下说出去的,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这十余年来接受的调教和训练是绝不允许她在任何场合说出这话的,如果被马则立知道了……想到这里她就不寒而栗。马则立当初能把败狗一样的自己捡回来,就也能把自己像条败狗一样扔掉甚至干掉。
春香急忙从床沿上跳开,跪倒在地上哀求:“奴婢愚蠢,竟说出
此等狂妄之言,请将军恕罪!求您不要告诉大人,奴婢愿接受任何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