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子自小跟着主子长大,知道主子在愁什么,“蒋大人掌控冀州十几年,能摆平这次的矿难案并不奇怪。殿下才刚接手冀州没多久,往后时日还长着,您切莫灰心。”</p>
“罢了,吃两口吧。”李长安起身往外间走,似乎想到什么随口问道,“前些日子,送礼物去裴家时,裴家可有回话?”</p>
“当时裴夫人带着裴小姐出门去了,府内并没有主子在。”福子给主子先盛汤,一边布菜,一边道,“您能得裴家的婚事,奴才是打心眼里为您高兴。”</p>
李长安悠悠笑了笑,端起鸡汤先抿了一小口,汤鲜且清凉,倒是很润口。至于他和裴家的婚事,他说了不算,裴家说了也不算,倒是裴家姑娘能那么无情地拒绝寿王,让他觉得有意思。</p>
一碗鸡汤喝完,李长安腹中暖暖的,人也有精神一些。</p>
斜阳散散照进屋里,落了满地余晖。李长安随便吃了几口,起身往外走时,夕阳洒落在他身上,更显气度矜贵。</p>
愁归愁,但冀州的事还是要重新布局。冀州有晋朝最大的矿山群,每年的粗铁有七成来自冀州,谁能掌控冀州,就能拥有本朝最大的财富,这也是蒋家和寿王咬着冀州不放的原因。</p>
有了钱,才能干其他的事。</p>
李长安穿过长廊,东宫的花草错落别致,但他看了十几年,早就不新鲜。</p>
他走到东宫一处僻静的院子,福子帮着推开门后,就不再跟着,静静看着主子进去,关门时无奈地摇摇头。</p>
屋子里摆了一块牌位,堂上供着番邦上供来的瓜果,两盏长明灯亮着温暖的颜色。</p>
李长安拿了一只香,点燃后,安静地看着牌位。</p>
十四年的时间,真的很久很久了,久到母亲的模样已经在记忆中模糊,只记得母亲临终前,反复地交代,让他要笨一点。只有世人都觉得他不够聪明,他才有机会活到成年。</p>
母亲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那时候父皇只是封地里不受宠的王爷,谁也想不到最后会是父亲继位。京都送去的封赏总会在半路被克扣,父皇虽是王爷,见到四品的太守还要赔笑脸。可母亲从来不说抱怨的话,对王府下人也很仁厚,故而王府里的人都喜欢她。</p>
母亲在世时的日子,是李长安此生最快活的时候。</p>
后来朝局一次次的转变,京都里的许家造反失败,登基的皇帝死了一个又一个,上位的希望传到封地后,父皇后院的女人也越来越多。母亲却还是没有埋怨过父皇,只说父皇过得也不太容易。</p>
就是这么一个对谁都好的人,却遭来杀身之祸。等王府响起“抓刺客”的喊声时,李长安焦急地往主院跑去,等推开门后,只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母亲。</p>
母亲强拖着最后一口气,血手死死拽着他,非常艰难地道,“长安啊,母亲......往后不能护着你了。你去京都......找......找你父王,往后你莫要太出挑,没了娘的孩子得快快长大啊。记得母亲的话,宁可让人觉得你愚钝,也别太出色了。你要......要活着,好好地......活着!”</p>
那时李长安只有六岁,从封地逃到京都,几十个人的护卫队,最后只剩下一个亲随。若不是途中被裴阙救了,他或许走不到京都,更没有今日。</p>
即使想不清母亲的面容,可临终的这段话,他却一直记得。</p>
这么多年了,一个字都不敢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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