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家带来的人里头有位宋神医,医术十分高明,不如叫他来瞧瞧。”
“不敢劳动夫人,”杜夫人咳嗽两声,“也不过是些常见的小毛病,腰腿疼痛咳嗽气喘的,都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哪里能根除?
不过等死罢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
度蓝桦正色道,“好人有好报,您跟杜典史这样慈善的人,肯定要长命百岁的。”
杜夫人笑了笑,“那就借您吉言。”
“唉,那我们也不继续扰您休息了,”度蓝桦起身道,“天气越来越冷,您可别断了药。”
“多谢关怀,日日都吃呢。”
杜夫人起身相送,“寒舍简陋,就不强留了,来日我再去拜访您。”
从杜典史家出来之后,度蓝桦没再耗费时光,直接与两位同伴道别,也间接送走了一波“县令与县令夫人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短短几次露面,她已经成功奠定了“天真任性但热心快肠”的人设,非常有利于日后行事。
“阿德,”等人走光了,度蓝桦的脸色骤然一变,“你去城中各大药铺、医馆打听一下,看杜典史家是否真的常去抓药,记住,不要声张。”
那夫妇本就是平山县本地人士,又在典史的位置上一干二十多年,城中老街坊们肯定都认识。
如果杜夫人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病体缠绵,长期用药以至家徒四壁,医馆那边绝对会有印象。
如果没有,那杜家问题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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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彻底解决善堂的事情,解救之前被卖掉的孩子们,避免其他地区发生类似悲剧,还需顺藤摸瓜揪出上头的买家,予以严惩警醒世人。
偷卖人口罪可致死,如果没有铁证,不管周奎还是杜典史都不会轻易认罪,所以就必须等买家到了之后抓个人赃并获。
但这么一来,为不打草惊蛇,现在待在善堂里的老人和孩子就要再多苦几天。
度蓝桦这次再去善堂,既为进一步查找蛛丝马迹,也是改善老人和孩子们的生活,不然天寒地冻,若再放任不管,可是要冷死人了。
她让夏夫人和张夫人各出十两银子,自己又添了二十两,购入大量粗棉布和棉花,接下来的几天内请人日夜赶工,做了许多厚实的棉衣棉被。
在撞破周奎的真面目之前,她本来是想直接捐款的,可现在?
捐钱肯定落不到实处,反倒是捐物,只要自己表现出对善堂的持续关注和兴趣,他就必须给老人和孩子们穿用。
大禄朝的棉花种植已经非常普遍,今年棉花市价才不过六文钱一斤,棉布十一文一尺,因度蓝桦要的多,都各降一文。
一百套棉袄棉裤和一百床棉被的材料共花费十三两五钱,再扣掉耗费针线和人工八两七钱,还剩十七两八钱。
她又叫人去市集上买了半头猪、半车白菜萝卜和许多米面,最后就只剩一两半了。
原本夏张两位夫人也没指望真能看到什么动作,只要讨了知县大人的欢心,别说区区十两,就是再送百两、千两又如何?
谁知到了十月十六,她们再次应邀与度蓝桦碰头时,就都收到了一份收支清单。
一共多少捐款,花了多少,怎么花的,东西从哪家店买的,一分一毫都列地清清楚楚。
三人面面相觑,都露出诧异的神色,“这?”
夏夫人惶恐道:“夫人办事还能有谁不放心呢?
哪里就这样繁琐了。”
张夫人和杜夫人也都出声附和。
“话不是这样说,”度蓝桦正色道,“私底下咱们怎么着都成,可公事还是要公办。
我既然主动起了头,就不能寒了诸位的热心。
这费用单子不光你们看,回头我还会叫人写了贴在告示栏里给全城百姓看,若后续再有人捐款的,也都这么办。”
她的眼神平静,就这么坦坦荡荡地任别人打量,不闪不避。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良久,夏夫人才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夫人真心为百姓计,平山县有福了。”
区区十两银子,还不够打个镯子的,谁在乎呢?
可竟然真就有人拿去办了实事……
张夫人和杜夫人慢了一步,也都起身行礼。
度蓝桦笑笑,让她们坐下,又专门对杜夫人道:“夫人多病,心意到了就好。”
杜夫人微微臊红了脸,亡羊补牢不是,道谢也不是,呐呐道:“是……”
在过去几天肖明成对杜典史的各种观察试探中,一无所获,而度蓝桦也发现那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杜典史具有相当的反侦查意识,行事非常缜密。
首先,他在民间的名声非常好。
于公,所有人都夸赞公正和气;于私,衙门和家两点一线,是出了名的疼爱老妻。
其次,他几乎没有交际,这也就意味着外部找到突破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能期待抓现行。
在杜典史身上吃了败仗,度蓝桦越发坚定要从杜老夫人这里下手,虽然她体弱多病的印象深入人心,且城中能抓药看病的地方颇多,但度蓝桦还是决定赌一回。
事实证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赌对了。
昨天下午阿德来回话,说他跑遍了城中大小医馆、药铺共计十七家,另有关门不干了的五家,曾接待过杜典史夫妇的只有三家。
大夫和伙计都说杜夫人确实身体不大好,可也不过是上了年纪的人都会有的毛病,药石无用,所以平时也不大管,只是少出门,偶尔风寒了来抓几剂汤药吃吃。
确认杜夫人在说谎后,杜典史就基本没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