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徐子文还想借机跟肖明成斗法玩儿,那么现在这份玩心就去了一多半。
毕竟两家是靠在一起的兄弟府城,甭管之前还是以后,打交道的机会都少不了,没必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闹得不痛快。
尽快联手破案,然后打夏涵清那老匹夫的脸,让他也尝尝他自己曾经带给别人的滋味,不香吗?
想明白之后,徐子文心里就舒服多了,问下面一动不动泥塑一般坐着的冯三,“那你家大人,是个什么意思?”
冯三对徐子文跟对待李啸的态度明显不同,虽然死鱼眼确实没得改,但里面还是强行挤出来一点生机和尊敬,活脱脱诈尸一样。
“大人说,一切以百姓利益为主,先抓人要紧,剩下的,都可以慢慢琢磨。”
徐子文直接就笑了。
听听这话说的,说白了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两家先联手抓人,抓到之后再坐地分赃。
呸,不对,什么坐地分赃,那叫论功行赏。
话糙理不糙,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不然大家整天你提防我,我提防你,正事儿不干了,破的什么案子?
最后还不是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结果?
倒不如暂时联合。
达成一致之后,进度骤然提速,两边先充分交换了各自掌握的已知线索,然后拟定下一步计划。
首先,西迟大概率是个假名,而且太/安府城中所有客栈都没有接待过一位叫西迟的住客。
所以要么这是个化名,要么就是他有同伙提前租了房子,这样就不必像入住客栈一样人人登记了。
其次,西迟来太/安府的时间应该不长,因为截至目前为止,衙门还没接到类似的报案。
要么是他还没收网,要么是受害人还没回过神来,而无论哪一种情况,都证明尚未东窗事发,时间必然不会太久。
因为受害者跟始作俑者一样都藏在暗处,官府根本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上当,其实这样的案子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挑明,然后全城通缉。
可眼下他们偏偏不能这么干。
谁也不敢肯定西迟现在到底在哪儿,一不小心打草惊蛇,把人吓跑哪儿找去?
回头便宜了夏涵清,他们呕都呕死。
所以最好的法子,还真就是守株待兔。
先摸清西迟有没有同伙,骗来的银子在哪儿,然后一网打尽。
徐子文已经将云汇府提供的画像刊刻后大量印发,所有城门守卫和城内巡逻的士兵人手一份,不许暴露,但要密切关注往来人员。
一应客栈、茶楼酒肆乃至秦楼楚馆也没落下。
骗子骤然得了大量钱财会如何?
很大几率会小人得志外出挥霍!这些地方都是首选。
冯三又道:“也该让他们多注意那些骤然暴富的,财路必然不正。”
出身好的人和因不义之财突然暴富的人言行举止都不同,同样是挥霍,可味儿绝对不一样。
“不错,”徐子文点头,看向他的眼中毫不掩饰赞许,“冯捕头确实周道。”
顿了顿又大大方方挖墙脚道:“听说很喜欢我太/安府风景和熏肉?
不如就直接搬过来嘛!也省的来回跑。”
冯三:“……那倒不必。”
凡事就怕通力合作,云汇府和太/安府一联手,进展就快了。
太/安府这边把各处有房屋出租的都查了个遍,重点关照最近一年以来的外地新住户,还真摸出点东西。
有人说大概半年前吧,有个外地男人来租房子,说就他自己住,却愣是租了个小三进宅院。
当时中人就觉得奇怪,看穿戴吧,不像大有钱的,这么着不是浪费么?
若说是深藏不露,他们手头还有正经的三进宅院和带东西跨院的大三进,那人也没说要。
中人好心提醒,结果那人却有些不耐烦,也只好作罢。
“小人生怕出什么幺蛾子,对不起房东,后头办事时还特意从那一带走过几回,只见安安静静的,好像没什么不对劲,也就罢了。”
中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差爷,不会出什么事吧?”
租房子最怕出事了,万一真有个好歹,租金必然下跌,而他这个促成买卖的中人也难逃干系。
根据不成文的规矩,是要赔给房东银子的。
李啸不欲多谈,“不该问的别问,房子在哪儿?
带我们过去!”
见他如此严肃,中人越加担忧,可也不敢再说,忙引着他们往那头走去。
一个捕快小声问李啸,“头儿,咱们不等云汇府的人吗?”
李啸哼哼两声,“各凭本事,赶得上就赶,赶不上也没法子!”
虽说是合作,但后期不还要算功劳吗?
既然是自家地头,没道理总叫别人出风头。
谁知话音未落,他就大老远瞧见两片水晶片的反光了。
合着他防冯三,冯三也防他呢!
没奈何,到底是两拨汇了一处,李啸和冯三担心打草惊蛇,让人守住道路两端,各自只带了一个人上前。
只让中人敲门,若没人在家,他们就溜进去看看。
中人敲了几下,里头立刻传来一道粗粝的嗓音,“谁!”
中人一惊,下意识看向藏在拐角处的李啸和冯三,看见两人带的腰刀才觉得安稳些,忙若无其事的表明身份。
一阵脚步声过后,有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过来开了门,也不让进,只站在门口粗声粗气道:“并未到期,也未曾弄坏房屋,你来作甚?”
中人根据事先商量好的说法陪笑道:“大爷说笑了,自然是不曾,只是昨日有别人问起这座院子,就差小人来问问,可有续租的打算?”
好地段的房屋抢手,根本不愁租,往往上个房客租期未到,下头就又预定出去了,所以中人这么说并不突兀。
那人警惕地往四周瞥了几眼,没瞧见人,神情略略松快些,只仍不客气道:“还有小半年,以后的事儿谁知道?
你这厮想钱想疯了吧!过几个月再说!”
说罢,也不待中人开口,直接砰一声把门摔上了。
中人的鼻子差点撞上门板,吓了一跳,慌忙从台阶上退下来,略平复了下心情后,又去敲隔壁几家的门。
这一带的房子基本都是他租出去的,若要问话时,自然该都问,不然就太不对劲了。
那头冯三和李啸心里已经有了谱。
府城大不宜居,一般中人提前询问租客是否续租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怕有点儿早呢,租客也不至于恼羞成怒那么大的反应。
而且于情于理,都该让入院内说话,把人堵在门外算什么事儿呢?
所以院子里,到底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另外,开门的是个身体健壮的青年男人,并无任何残缺,看着也不像特别富贵的样子,那么的,他不去干活挣钱养家糊口吗?
中人常年帮人租赁、买卖房屋,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过,胆量和见识远超寻常百姓。
虽然一开始干替捕快探路这活儿有点紧张,但几家问过去,竟渐渐得了趣儿!
他一口气问了六家才作罢,没事儿人似的回到自家住处。
这也是冯三和李啸他们安排的,照西迟的谨慎程度来看,即便中人上门也未必不心生警惕,若直接与衙门的人接头,保不齐就露馅儿了。
果不其然,中人刚离开不久,那院子的后门就吱呀响了一声,一个身材瘦小容貌普通的男人悄无声息溜了出来,远远跟上了中人。
行走间,他的后腰处微微鼓起,似乎藏了东西。
中人回家关门后,那耗子一样的男人又在街上的馄饨摊子上坐了将近两刻钟,见确实没有猫腻,这才走了。
两边衙门的人都捏了把汗。
好警惕!
不管那院子里是不是西迟的同伙,这些人绝非善类!
对手如此警惕,冯三他们越加不敢大意,在宅院那条街前后盯梢的衙役也跟着紧了皮子,生怕捅娄子。
冯三和李啸都是本地明星脸,谁也不知道犯罪团伙是不是见过,到了这一步,倒不好亲自出面了。
一直等到快入夜了,才有个面生的小捕快化作租房人,过去敲了中人的门,其他人则回客栈等消息。
直到戌时,小捕快才回来,这会儿李啸面前已经摆了小山一样的鸡骨头。
“怎么样?”
小捕快先灌了几口水才兴奋道:“有谱!”
中人后来问的那几户都是知根知底的,有的是为了考学,有的是拖家带口的老实人家,他先把之前的说词来了遍,又旁敲侧击的问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动静。
大部分人都说挺好,只有那家准备考秀才的书生迟疑了,说他每日都苦读到深夜,一般那时候大家都睡下了,可他却时常听到隔壁有动静。
中人这才拿出画像来看,问他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是个流窜各地的采花贼。
那书生倒罢了,他娘子吓得够呛,说月前还曾与这人说过话!
“西迟说自己姓曾,来看朋友的,因他生的不错,举止也得体,那书生娘子也没往别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