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辰脸色不易察觉地僵了僵。
“你说过相信我,相信我没那么坏。”他的外套丢在地上,在幽森阴冷的树林中冻得发抖,只能搓自己的胳膊取暖,“我没钱没势,活得没你自在,谁都能欺负我,我总要学会自保。”
安嘉月吸了吸冻红的鼻子:“但我也是有原则的,我心里有人了,就不会跟别人乱搞,信不信随你。”
贺辰沉默盯他半晌,没有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节。安嘉月坦然无畏地迎着他审视的目光。
最终,贺辰轻叹:“抱歉,是我误会了。”
安嘉月一颗悬着的心重重落下。
徐辉兴许忌惮着贺辰,没有追上前,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始终站在原地,也不吭声,默默听着他们对话。
贺辰朝他喊话:“下次再把我支开干这种下作的事,你知道后果。”
声音沉肃,透出不容反抗的魄力。
“……知道了。”徐辉语气怏怏的,很扫兴的样子,但或许是被贺辰唬住了,没敢再多说什么,与他们错身而过。
安嘉月越过贺辰的肩头偷看徐辉离去的背影,略感意外,徐辉竟然这么轻易就罢手了,一句脏话都没骂。
“好了,没事了。”贺辰说。
安嘉月回神,连忙感谢:“贺先生,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贺辰低头看他:“你也一样,下次再用这种方式自保,等着挨教训。”
今晚的贺辰像变了个人,谈吐举止透出几分陌生的冷淡苛刻,但不知为何,这与他的气质毫无违和,似乎他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人。
安嘉月权当他还在生气,讨好着解释前因后果:“我真是被逼无奈,他用之前给我转钱送礼物的事要挟我,说我不跟他走就告我诈骗,让我进监狱。万一他真能做到呢?我不敢冒险得罪他,想先假装听话,找机会抢走他的手机,清除转账记录。”
贺辰听后,伸出一根手指,用力一摁他的脑门:“天真。”
安嘉月被摁得往后仰,倒退半步,不高兴地捂住额头:“哪有?”
“首先,转账记录并不能认定是诈骗,他纯粹吓唬你而已。”贺辰借着手机灯光,走到刚才他站的位置,捡起他的外套拍去尘土,走回来披到他身上,“其次,即便你抢了他的手机,清除了记录,他依然可以去银行开证明,有什么用?”
安嘉月穿上外套,讪讪地:“刚才情况紧急,考虑不了那么多……”
“所以说你天真。”贺辰轻拍他后背,示意他跟着往外走,手机光照在脚下,驱散了黑暗,“以后记得,遇到紧急情况,找我就行。”
安嘉月心中一暖,脸颊隐隐发烫,明知树林昏暗根本看不清脸,还是低下了头,装作认真看路:“找你……你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你傻乎乎地被他支走,我哪儿会遇到这事……”
话没说完,他就后悔了。
男人都爱面子,贺辰应该不高兴被数落。
果然,贺辰半天没说话,沉默地领着他走出了樟树林,继续往前走。
安嘉月急急地追到他身畔,刚想道歉,忽听贺辰问:“他给了你多少钱?”
“啊?”安嘉月迟钝了半秒才反应过来,“哦,你说徐辉吗?转账加礼物,大概七八万吧……我之后会还他的。”
原本没打算还,钱大多存定期了,礼物也挂二手平台卖了,他手头常年只留两三千块供日常开销,一时半会儿压根凑不齐钱。但不还恐怕还会被徐辉纠缠不休,只能吃几个月泡面攒钱消灾了。
贺辰关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说:“转给你了,去还给他,告诉他以后你们两不相欠,别再来找你麻烦。”
手机转账提示音真的响了,安嘉月错愕:“你不用给我钱。”他没想到自己还有真心说出这句话的一天。
贺辰按住他想掏手机的手:“就当你问我借的,慢慢还我,没有期限。”
安嘉月鼻子一酸:“贺先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贺辰看了眼他,刚才树林里黑灯瞎火的,外套没拍干净,有些地方还沾着泥土灰尘。
安嘉月穿着破破脏脏的外套,抬头眼巴巴地望着他,鼻头红红的,眼睛亮亮的,仿佛在等一个期待中的答案。
明明是聪明又有几分心机的小孩儿,却总让他觉得傻气可怜,不忍心让小孩儿失望难过。
夜已深了,校园内走动的学生陆续回宿舍休息了,偶尔有几个路过,对站在路边相对而立的两人也不感兴趣,瞥都没瞥,反正八成是对腻歪的小情侣。
贺辰脱下面前人脏兮兮的外套,将自己的军绿色外套披上他的肩。
里头缝了羊毛内衬,保留了贺辰身上的体温,以及淡淡的雪松香,尾调不再清冷,有种令人安心沉静的力量。
但安嘉月还不够安心,贺辰没回答他的问题,他执拗地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呢?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贺辰替他拉上外套拉链,终于开口:“你想得到什么答案,我就是什么答案。”
安嘉月心脏狂跳,感觉自己想要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他不想表现得太急切,于是微微抬起下巴,不苟言笑,好显得自己矜持些:“我不懂你的意思,能不能回答得明白点儿,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是他第三遍问。事不过三,贺辰若再不回答,说明不想答,他也没必要再问了。
贺辰淡淡地笑了,揉他的头发:“我可以用一句台词回答吗?”
“当然,什么台词?”
贺辰稍稍弯腰,靠近他,眸色沉黑如夜:“因为从你说“您好”的那一刻起,你就拥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