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片锣鼓声,饰演崔通崔甸士的白花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微笑着说了一句:“小师妹,该你上场了。”
师兄师姐们早就在秀儿的化妆椅后围成了一个半圆,秀儿“嗯”了一声,紧张地站了起来,手紧紧抓着椅背。也许是坐久了,竟有一点晕眩,曹娥秀过来为她正了正鬓边的蝴蝶花簪,轻轻拥抱着她说:“不要怕,就当你平时在班里排练一样,反正搭戏的都是熟人。”见秀儿的手还是抓着椅背不放,因为抓得太紧,手上的青筋都隐约可见,忙伸手过去轻轻拉下,握在手里拍了拍说:“去吧,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看中的,肯定是最好的。”
秀儿点了点头,抬首看见秦玉楼就站在帘边,亲手为她打起隔帘。秀儿朝所有的人行了一个注目礼,经过秦玉楼身边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她伸出了一个大拇指,秀儿知道师傅的意思是:“我知道你一定行!”
隔帘在身后关上了,外面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全然陌生的舞台,黑压压的观众,他们的眼神或期待,或质疑,或惊艳,但无一例外都在盯着她,她成了全场的焦点。
秀儿在心里默数了三下,一,二,三,念到三时,她开始做动作,念台词:“今朝喜鹊噪,定是姻缘到。随他走个乞儿来,我也只是呵呵笑。妾身是今场贡官之女,父亲呼唤,须索去见他也。”
念到这里,人已经走到了红花扮演的贡官赵钱孙李面前,屈膝福了一福问:“父亲,唤你孩儿来为着何事?“
红花,哦,不,是赵贡官道:“唤你来别无他事,我与你招了个女婿。
秀儿眨巴着眼睛做雀跃状,花痴状:“爹为孩儿招了几个?”
赵贡官吃了一惊,身体在椅子上一歪,差点摔了下去,台下观众爆笑。赵贡官无奈地坐稳身子说:“当然只招了一个。你看看,是好女婿么?”
此时白花扮演的崔甸士已经从后台走了出来,正悄悄站在一旁打量着秀儿,嘴里吸溜着口水说:“真好媳妇啊,瞧这小脸儿俊的。”
赵贡官走过去挡在女儿面前,把一张大脸凑到崔甸士面前问:“是好丈人么?”
崔甸士只顾着看美女,嘴里含糊地答:“是好媳妇,好俊俏的媳妇。”崔甸士脑袋左摆,赵贡官跟着左摆;崔甸士脑袋右摆,赵贡官跟着右摆,最后准翁婿俩都差不多要贴面了,崔甸士这才如梦初醒地说:“好丈人,好丈人。”
台下再次哄堂大笑。
赵贡官清了清嗓子说:“崔甸士,我今日除你秦川县令,和我女儿一同赴任去。我有一个小曲儿,唤做“醉太平”,我唱来与你送行者。(唱)只为你人材整齐,将经史温习。联诗猜字尽都知,因此将女孩儿许配你。这幞头啊除下来与你戴只,(做脱衣服的动作),这罗靴啊脱下来与你穿只(做脱鞋子的动作)。”
等到衣服鞋子全脱完,才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抱住身子,向台下观众问:“那我不是弄得一丝不挂,赤精条条的了?”
台下的人已经笑得捶桌打椅了,齐声道:“是啊,你都脱给女婿了呗,自然成光屁股了。”
这时崔甸士走到赵小姐跟前说:“我与你收拾了行李,去秦川县赴任去吧。”
赵小姐看着他身上的衣服,也转头向观众道:“这人连一件好衣裳都没有,要从我爹身上现脱,也是个穷鬼呀。”
观众笑回道:“岂止穷,人家家里还有大老婆呢。”
崔甸士赶紧过来捂住赵小姐的耳朵,连催带拽地把她弄走了。
他们刚从右边下台,曹娥秀扮演的张翠鸾已经掀起左边的隔帘上台了,嘴里念着:“妾身翠鸾是也,自从嫁与崔甸士为妻,他上朝取应去了。可早三年光景,听说他得了秦川县令,也不来接我,我想这秀才们好是负心啊。(唱)我则见舞旋旋飘空的这败叶,恰便似红溜溜血染胭脂。冷飕飕西风了却黄花事。看了些林梢掩映,山势参差。我想起亏心的那厮,你为官少不得人伏侍。你忙杀啊,写不得半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