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士说,你吓跑了我的孩子,不过也好,我不用去上课了。
太爷爷说,今天我们过节。
李道士纠正说,不是我们,是你们,不是你们过节,是你们回家。
太爷爷说,但是,有许多人回不了家,在吵,吵得我头疼。
李道士说,回家的事,是每个人自己的事,别人也帮不了。
太爷爷说,看来你的道痕越来越浅了,你真是老师越当水平越低。李道士,我问你,现在,普天下还有一个道士吗?
李道士说,一个也没有了,都砸四旧砸了,都改名换姓了,都赤脚种水稻当赤脚医生去了。
太爷爷问,那现在人间的鬼事,谁来操办?
李道士说,没有人。
太爷爷说,你失职了,鬼不安,人也不安。原来我以为我操办鬼间的人事,你操办人间的鬼事,看来我错了。你失职了。道士是天给你的职务,你晓得不?
李道士说,现在,没人敢接引亡灵了,死了就埋了。
太爷爷说,难怪我们这里安稳的鬼越来越少了,来的都是一些怒鬼,怨鬼,恨鬼,披头散发的,他们在人间游荡,作祟,我回到人间,经常被什么东西碰着撞着,都是他们。人和鬼这样待在一地,最后肯定会出事的。人事,鬼事,都是事啊,要稳妥处理才好。我那孙子,最近就被许多鬼缠着。
李道士说,这,我管不了。这事,没人管了。
太爷爷说,李道士,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事,我刚才在yin道里,看到了许多东瀛的赤膊鬼,我想让他们回家,可我,没找到宫崎骏,我就来找你了。你知道我一直有一个心愿,既然当初我们没能阻止鬼子进入我们乡野,现在,我们至少要把他们送回家乡。他们这些异国鬼在异国他乡作起祟起来,太猖狂了。上次我看到他们跑到许多我们中国人的身体里,在区政府大院里打枪,把我家的孙子韦国柱的蛋都打破了,还每天围追老包,我孙子。我立马要会宫崎骏去。
李道士说,宫崎骏啊?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恐怕普天下只有我一个人晓得他在哪?
太爷爷说,我也好久没见他了。他在哪?
李道士说,他啊?走,我脚洗好了,我带你去找他。……不过,等我下,我要喝一口水,吃一只瓜,要走好多的路啊。……宫崎骏他没有死,他还活着,他还是人,他现在是一个中国人,就是没报上户口。你以前和他一起住过啊,你们是老交啊,后来,怎么断了音讯?
太爷爷说,我太忙,我有许多事,家事国事,人事鬼事,我比他忙,他只想着自己的同胞,他不认罪,只想回。
李道士说,他虽然是别国人,但也是我们同门啊。你魂飞魄散后,他为你聚拢了魂魄。他法术也很高啊。
太爷爷说,我和他的恩怨,一句话说不清。
李道士说,他对你家很敬重。他被我们这里的大神震慑了,感受到了我们中国的道教文化和鬼文化,敬重你,敬重我中华,甘心到个小学生。……那吴翻译官如今也在一个小学校教书你知道不,他改了名字。……宫崎骏留下了,听说是日本人要他留下的,他有秘密使命,要他接引他们的亡灵回国。
太爷爷哦了一声。
李道士又说,他找过我,他找过我一次,但我帮不了他,我不懂得跨国界、不同习俗的接引。再说,宫崎骏他也瞧不起我,他只认你,他以前对你还是有所崇拜的。不过他最喜欢最崇拜的还是我们这里的黑老道,他后来想入他的门,但你们家的何野杀了黑老道,让他的皈依扑了空。不过他做了黑老道的学生,得了他的不少书,一个人留在中国,偷偷看。普天下只有我晓得。他看了你家的书,又看了他的书。
太爷爷说,你讲的这些我都晓得,我也晓得你晓得,所以,我来找你。别罗嗦了,带我去吧。
他们一路找去。
一人一鬼。
李道士在地上走,太爷爷变成一只八哥在他肩膀上蹲着。
路上,李道士说,宫崎骏原本想躲在讨饭村,方便与你讨教,反正讨饭村是盲流杂居地,没人认得,但他看到何野和太奶奶了,怕他们认出来,就离开了我们这里,到了三公山边,落脚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
太爷爷说,我晓得啊,我在那里也住过几年啊,但后来不见他了啊。
李道士说,他必须不停地换地方,没户口。现在,最近两年,他又从三公山左边,躲到了三公山右边。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他有一次,是半夜爬到我这里的。后来,又在一个半夜,偷偷走了的。……道长,我们在路上还要走二十四里,希望他还活着,希望他还没有饿死,没有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