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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几个字来形容花晓的帐蓬,可谓恰如其分。
大部分的空间属于诊疗区,分别放置病者,药物,以及各种各需品。两侧被帐翼格开若干格,分属众人,其中一格就是花晓的私人空间。它并不大,花晓在里面摆了一张厚褥,一个多用支架,便已经显得满满当当。
时间有时过得非常慢,尤其当有所期待时。花晓懒懒地躺在床上,四肢恢复成藤蔓,缠上支架,用一种舒缓的,沉沉欲睡的节奏摇晃着自己。雨水从帐蓬与地面的缝隙中流淌进来,经由蔓梢向上,滋润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离沉星之刻足足还有四个时辰。而那之后,据花晓估计,两方治疗师们不到精疲力竭,魔力耗尽是不会让她插手的。好吧,向他们的职业荣誉感致敬。花晓决定在这个空白期给自己找点乐子。
然后她才发现她的娱乐生活有多么贫乏。电脑或电视那种遥远的事情就不必提了。这个世界所能有的,书画她不会,乐器也不通。高歌一曲十有**会吓着别人,吟诗作对这种事么,就算有人来凑热闹,她大抵也懒得奉陪。难怪政客们热衷于合纵连横而吟游诗人总是供不应求,连一半是植物的她,都快要闷到发霉了啊。
轻轻的叩击声自帘外传来,伴随着小冷的声音。
“要起床么?有人求医。”
要不是着实无聊之极,花晓是不会接下这客出诊的。基本上,从她得知上门的人隶属南方凤凰军后,差不多她就已经猜出了出诊的内容。算一算时间,离柏艳告辞不过一个多时辰,南军治疗师们这么早地气馁认输,倒有些出乎她意料。
小冷站在门口,以隐忧的眼光目送她。花晓拒绝了他的跟随,也装作没看到他的欲言又止。可怜的少年,跟一株植物纠缠不清能有什么前途呢。还是保持距离吧。愿大地母神给你祝福。
火红的凤凰旗飘荡在南军军营的上空,给灰蒙蒙的天色带来一丝引人注目的鲜活。花晓本以为自己会被领入凤凰旗所在的帐下,谁知不是。带路的军官左绕右拐,最后将她带到营地深处,一处小小的营帐前。
穿过严密的防守,以及床前一群治疗师的包围,花晓终于见到了躺在帐内的病人。
面色萎白,昏迷不醒,仍不能掩去那种清雅如仙的风采。头发不再高盘,纷纷地散落在枕上褥边,稀释了一贯的犀利。谁都必须承认这是个美人,是个极美也极有能力的女人,却也是花晓此生不愿再见的人物之一。
谢白云。
突然之间,纷纷扬扬多少记忆涌上心头。可是,就象大浪淘沙,那些都过去了。花晓最终还是挑眉一笑,愈发地艳光四射,妩媚流转:
“她,怎么了?”
谢白云最明显也是唯一的症状,就是昏迷。这出奇不意的昏迷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之久,用尽了方法,甚至魔法刺激也无法唤醒。眼见病人一点点地衰弱下去,如烛光的火慢慢熄灭,圣堂牧师与治疗师们为此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一方断定她中了黑魔法中的梦夺,一种极其罕见,只在传说中听过的上古禁咒;另一方则认为这是种奇毒,源自海之极地的珠泪。然而不管是哪种,都没法让谢白云从昏迷中醒转。
“所以,你们希望我也来投上一票,关键性的那张?”花晓浅浅微笑,瞧向室内众人,“只不过我很疑惑,就算是这两种病症之一,你们能治得了么?”
一片寂静。花晓明白了。这跟另一个世界中,当医生们解释不了病因后,总喜欢冠以xx综合征的名词一样,纯属掩耳盗铃之举。
“找出原因,才能制定应对之法。我并不认为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妥。”安洁是圣堂牧师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也是女士中仪态最端庄平和的一位,她平静地注视花晓,“至少谢将军没有再虚弱下去。花夫人的高见是?”
一个翩然若仙的大将军,一个圣洁如神的高阶牧师。这两人的组合,啧啧,还真是绝配。
花晓笑了一笑,看上去淡定自若已极,心中却在滴溜溜地打起了退走的算盘。真的,她从来不是以德报怨的典型。以前种种,也许可以当成昨日死,不再理会,不去复仇,但并不表示她会大度到回以援手。
“高见是没有的。在尚未检查完病人之前,恕我无法发表任何建议。”
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众人这才想起,眼前这位自称医师的女人,既不属于治疗师,也不是草药师,她的治疗方式堪称独特,而诊病也并不依赖魔法。
“那么,请。”
安洁做了一个手势,随着她的动作,拥挤在病塌前的治疗师们顿如红海般向两旁分开。
花晓站立着,没有动。纤细高挑的身形在暗影的映衬下更加醒目,一头深红色的头发象能发光般地熠熠生辉。她同样作了一个表示“不”的手势,语气轻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