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念头是——朕居然被一个宫妃推倒了。
来不及想其他的,“呯”一声后,那个宫妃从他胸口抬起头很抱歉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质量大所以惯性大。”
秦雍晗抬起手摸摸吃痛的后脑勺,眯了眯眼无话可说。看到她还一脸等待恕罪的样子,不禁吼道:“先给我起来!”
楚轩瑶被吼了一声受宠若惊——皇上居然连朕都不用了。讪讪地陪着笑,欲支着地面撑起来,不料被他的腰带一够,继续摔在他胸口。
“我真得不是故意的!”她抬起头揪着脑袋愤恨地咬牙切齿,因为秦雍晗冷着一张脸说,“你肯定是故意的。”
赶来的宫妃看到这一幕,吸气声立马排山倒海地压来。她们不禁闷闷想:这样争宠的法子也只有皇储妃有胆量做。不巧秦矜汐准时出现,瞪着大眼睛傻傻地说:“龙啃?!”
算是最精辟的点评了。
后来一整天楚轩瑶都窝在两仪宫偏殿的墙角里,每一阵丝竹声都让她瑟瑟发抖。过了会儿秦矜汐也跑过来挨着她一齐坐着,她送的刺绣被众人笑了一柱香左右,余威波及到很多年以后。
而殿上的秦雍晗面无表情地看空出来的席位,太后则蜻蜓点水地问道:“皇储妃如此失仪,皇上准备怎么处置她啊?”
“哦……今晚上由她侍寝吧。”他把目光投向右下首的弟弟,眼里一丝坏笑,如愿以偿地看到他的脸色转瞬变得雪白。
承平五年十月初一,楚轩谣本来以为会一辈子记得这个日子。
“公主,凤鸾春恩车已经停在外头了,还是快起来更衣吧。”昙礀摸着床上那团突起的大包说。凤鸾春恩车,乘载着深宫里每一个女子的梦想和牺牲,正在霰汐宫外等候它今日的主人。
“我真得不要和他抱对!”楚轩瑶捂在锦被里头满头是汗地喊。以前和秦矜汐去“晴仪汤”泡温泉,经常碰到披着薄绡的宫妃被引到那辆车上,送去龙翔宫侍寝。那时候,楚轩瑶就摇着头无可奈何地说:“又去抱对。”
“抱对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那池水有些肮脏,用手撩拨着热气腾腾的水面,企图看穿水下包藏着的祸心。“夏天看青蛙去。”
而如今轮到她了。她抽着鼻子想皇帝心眼太小了,只不过被压倒了而已,居然当天就要她还回来。她不知道今夜有多少宫妃在默默地磨刀,一边骂她狐狸精,一边想着以后也要找机会直接把秦雍晗推倒。
多省事!
楚轩瑶哽咽着央了她们半日,昙礀也被她引得泪水涟涟,搂着她的肩恨不得找人蘀。可连隅都过来催了,就算是芙影也只能扯着嘴角哀怨。楚轩瑶没有办法,一步一步走向那辆华丽的大车,回望霰汐宫门口站着的她们时突然泪流满面。
她抚着紫檀木车轼上车,心中暗暗发誓,若是秦雍晗敢动她,绝对把他带去净身。转念一想路太远了,没有直接带匕首来得合算。可惜她全身上下连根簪子也没有,自尽都不成——她才不要咬舌或是撞墙呢,太没美感了。一个人一辈子才死一次,总要漂亮地离开——啊呸,她使劲擦去眼眶中的眼泪,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行至半道,她突然觉得头顶一亮,抬头居然望见了星星。她立马止住了眼泪,惊讶地望着天空说:“敞篷的……”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呯”地掉下来砸在她身后,金属与沉香木的撞击让她不禁缩了缩肩。她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黑影,发现他左肩上有一朵银质的菊花,长长的流苏直至肋下,弯了个好看的弧度没入胸口的铠甲上。看来是个金吾卫军官。
“你……”她本能地觉得拯救她的王子降生了,却看到他的脑袋旁还有一双靴子。顺着靴子往上看,居然发现她身后还有一个人!不,是莫名其妙地坐着一大排人。“你们……”
向寂南从颠簸着的车厢中爬起来,偏过头问邢绎:“怎么不打晕她?”说着挥手向楚轩瑶劈来。她一时没从那么惊愕的剧情中醒转,连躲都忘记了。谁知这时车急急转了个弯,向寂南向她左肩劈下去的手偏了几个角度,堪堪打在她头顶。
“要打还轮得到你啊,”邢绎没好气地说,“白先生说这是他学生,很笨的,没关系——喂,十一,怎么不说话?”他看向寂南和楚轩瑶保持着那个切西瓜与被切的礀势,不禁狐疑地推了推他。
向寂南回过头说:“手好痛,不是安容华。”话音刚落楚轩瑶就抱着头倒在一边大哭起来。
“你小子够大胆,”邢绎很同情地看看他,又看看她,说,“连皇储妃都敢打。”
“你不会打准点——”楚轩瑶头搁在一震一震的厢壁上,喷眼泪。
“呃对不住,”向寂南不禁涨红了脸坐在她身边诚恳地说,“刚才车转弯了没打准,下回一定打晕。”
楚轩瑶起身狠狠给了他一个左钩拳,像秦矜汐一样读破音道:“滚!”
向寂南自知理亏,抹了抹鼻血也不多话,站起来把那个车顶重新装上去,车里又是漆黑一片。
静默很久,只有楚轩瑶微微的啜泣声,最后连这点活气也没有了。大黑天一大车男人居然坐在凤鸾春恩车上,这事儿不是一般得诡异。她正胡思乱想着,有个温厚的男声清了清喉说:“五哥,能不能和皇上说说,以后就不能不坐这车?不知道的还当咱是男宠呢。大不了一起翻宫墙嘛……”
邢绎拍了拍简夙肜的肩膀,“年轻人,从辰德宫到龙翔宫少说也有好几里地呢,宫墙十来道总有的。你是行,想想十一啊,背着盔甲飞你去试试——再说,男宠轮得到你啊?白先生还在呢。”
楚轩瑶支楞着耳朵听了他的话不禁大快,“皇上和老师真得是……”
“别听他胡说,他妒嫉南枯家丫头成天跟白先生屁股后面,一有空就诋毁人家!”向寂南凑过头邀功似地答道。话音刚落车厢里就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其中属那个温厚的男声笑得最浪荡。
邢绎转过头对简夙肜狠狠地说,“休想娶我们家聿薇!”简夙肜马上不笑了,义正严词地说:“哪的话,五哥哪会看上南枯玖璃啊?一点不配是吧?嗯……一点都不配。”
楚轩瑶低下一滴冷汗,车里马上又恢复了静默。她现在晓得安如瑟为什么老是被招幸了,原来一上车就被打晕丢到龙翔宫里头,真是可怜。
黑暗里有个人隐在角落中,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但看着她胜雪的霜衣,那双安静的眸子泛起了一丝轻轻的涟漪。
他能看到她,可她却看不到他。
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楚轩瑶再也不怕侍寝了,她发现自己可以在龙床上乱滚乱爬倒着睡斜着睡拱着睡,也可以在大大的寝殿里飙维塔斯的歌剧二。秦雍晗根本不回来就寝嘛,敢情吓她眼泪。二十九重帘幕一下,谁知道她在里头干嘛?
但一开始还是紧张得要命,熬到了五更听到沉沉的脚步声,一颗心就悬得老高。秦雍晗疲沓地走进内殿更衣,诧异地看了眼立在角落的她,问了句“这么早起了”,也就不再多语。他斟上一杯浓茶一饮而尽,端正了冕旒便匆匆走了。
也算是宵旰勤政。
只不过第二天太后那里很难交代。其实她挺邪恶地想大不了套狗血h场面,本来已经准备豁出去自编自的,结果关键时刻皇帝赶来对兴冲冲的太后说:“母后,皇储妃还未及笄。”
于嫣络一怔,居然把这茬给忘了,干笑了几声赶紧把二位送出宫——太后也有算漏的时候。可于嫣络转念又一想,谣儿还未成年你招幸人家干嘛?
后来的几个月里秦雍晗又招幸了她几次,碰到他不倒时差要好好睡觉的时候,楚轩瑶就老实地抱着被褥睡在地上。“真是一点都不绅士。”
不过就算秦雍晗邀请她睡床,恐怕她也要骂他色狼的。<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