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不?我们先锋营的统领定下来了,是个期门宫的学生,听说还没毕业。”毛老三凑过去对那个磨着刀的汉子讲。
“哪儿听来的,我不信。”
“别不信啊,顾千总昨天还为了这事和幽老大吵了一架呢,”毛老三叹了口气。“先锋营总共两个千人队,一半是他辛辛苦苦训出来的;现在倒好,他这个千夫长倒只能当个护军,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这不,一定要和那个小毛头兵比比。说实在话我也看不过,我都参军七年了还只是个百夫长,他小小年纪就做统领了!”
“到底是哪个?”霍先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我见过没?”
“就是老跟着幽老大巡营,马骑得摇摇晃晃的那个。那眼睛水灵的……”
“男娃女娃?”
“我呸!”毛老三推了他一把,“敕柳营里头有女人,我们这帮老鳏夫老早疯掉了!”
霍先摇了摇头继续磨刀:“有你那么形容男人的吗?还水灵……”
这时霍殷踢开门扯开嗓子大喊:“哥、老毛!快去校场看看,要比了要比了快快快快快……”
毛老三蹦起来嘿嘿一笑,“走走走看好戏去。诶对了老霍,小霍口吃越来越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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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印炽静静地站在幽千叶身边,看着军士们从营帐中钻出来,从四面八方涌到校场上。他听到幽千叶温和地对顾锦谦说:“要比什么随你挑——马术除外。”
顾锦谦冷眼瞥了眼晋印炽,抬手拍了拍那匹五花马的马头,“就比马术。”
“锦谦,谁小子有你好命爹是开马场的?你们都是敕羽部的,自然比射术。”
顾锦谦高傲地一笑,一转头飞身上马,“好!既然这样,我骑射他定射,到时候不要说我欺负小孩子。同样是十个靶子,谁中得多就算谁赢!彩头就是先锋营统领。”
晋印炽低下头自言自语:“十个靶子……”
“怎么样?”黑甲青缨的骑手从副将手里接过三斛五斗大弓,腿一夹马肚进了校场。他勒住马缰停在校场一角,无意识地用马鞭叩着马头。离他七十五步开外竖着十个木靶,每两个之间相距八步而已。四面的人群看他一抖马缰,立刻安静下来。
一阵鸣谪,顾锦谦催动马的一瞬已经射出第一支箭。座下的五花马飞踏一步,肌肉像波浪般翻腾。他一呼吸间抽箭引弦,箭势如虹地稳稳扎进描红的靶心。十箭下来流利的动作引得观场的军士一片叫好,一个军士跑过来对幽千叶说:“八中红圈之内,其中三箭穿心。”
顾锦谦遥遥对着他扬了扬大弓,晋印炽感觉到幽千叶轻轻推了他一把,在身后说:“不要给我丢脸。”
他接过铁胎强弓,腰上的箭壶里插上十支箭。军士们带着玩味的神色看那个穿着深鸀色絮衣、外披薄甲的十六岁少年走到校场上,头上的蓝色方巾在初春的冽风中飞扬。他看了看顾锦谦留下的马蹄印,又抬头目测了一下十个靶子的距离,开始后退。
“丫的这小子要干啥啊?弃场?”毛老三靠在校场的木围栏边,叼着根烟斗说。
“不像。”霍先看着他越推越远,眼里闪过一丝疑虑。少年已经退到校场边了,那里离靶子已经足足有一百一十步。那么远的距离,草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点,红心就更不用说了。
晋印炽看看已经退无可退,就开始往校场正中间走去。他在第五个靶子正前方站定,伸出手探探风的方向,然后逼迫自己静静呼吸三下。突然他迅速掏出九支箭搭在铁胎弓上,举弓平对,眯起眼睛轻轻拨着箭尾,把强弓急速拉满。
半呼吸间上弦,一呼吸间瞄准,在战场上你没有更多的时间,九泓逐月更多得是凭感觉;但连射更有用,因为连射的每一箭中都盈满了十分的力道。他的脑中萦绕着师母的话,毫不迟疑地放手,九支箭带着颠沛莫御的力量奔向草靶。
“疯子。”毛老三口中的烟斗“啪嗒”掉落,愣神地说。
九箭齐出,晋印炽没有丝毫停滞,翻手抽出最后一支箭,微微倾身搭弦而射。幽千叶只是看到一道强劲的箭气在校场的草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所过之处稀草分向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