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玄雷一直都没有动过,他的心很静,除了桃花绽开的声音他什么都听不到。他不在乎,更不恐惧,只是微微地有些失落。
他也许回不去了……但他知道秦雍晗会代他回去。总有一天,秦雍晗会斩下鹰与流云的旗帜,那便足够了。
突然他微扬起头,捕捉到风中不一样的一丝味道。还很青涩,也很执狂,可惜……她离了树,便错过了最好的季节。
“你来干什么?”他背对着她,万古不变的闲雅被轻轻一皱眉打碎。他说得极轻,像是一阵叹息。
秦矜汐撩开月门的竹围,看到他好好地坐在桃花树下,面前一杯失了热气的茶。她只是看着他就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因为他是皇帝,她是太监。
于是她选择沉默,她没有话可以说,也不用再说。她在纵横的街巷奔跑,她在市井更衣,她怀揣着她从来没有对过阵的小皮鞭,冷静地穿行过金吾卫凛烈的杀气——但她只是想看见他好好的,他还在,那就总会有办法。办法不用去她想,只要默默跟在他身后,看他闲雅地化解危如累卵的情势便足够了。可她没有注意到他手边那个黑色的长条布包。
他已是穷途之人。
他捂着嘴开始咳嗽,愈来愈剧烈,似是要把肺咳出来。末了,他起身道:“殿下,金吾卫甚至只需要一个理由,便敢血洗紫辰宫。”他摇摇一指皇城,白色的袍角在凝滞和湿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风雷。“若他们真得杀进来,也就不会管你到底是不是公主了。”
他说完,与她擦身而过。
秦矜汐愣在原地,对于他来说,人心都是透明的。可她还是轻声对着他离去的方向道:“我只是想,你也许会需要我……”
她想他也许也会恐惧,一点不会武功的,可以由她来保护;说不定可以以帝姬的身份喝退金吾……甚至最坏的打算不过是和他一起死罢了。可他不需要任何人——皇兄告诫过她白玄雷是很危险的人,你可以去崇拜但是不要去爱,可是爱不爱是可以由着性子吗?
白玄雷看着脚下渗出的青苔,眼中突然盈满了这单纯的色彩。那些被封冻了很久的黑色冰块被鸀色的春水冲开,可是他惧怕。
秦矜汐看他走远,觉得血都淤积在胸口。她抚着头站不稳似的,斜倚着飘着桃花的石椅。
“殿下,若是现在出去说清楚,或许还能回去。”林煜诚上前一步道。“如果殿下……”
她摆了摆手,轻声说:“你能带我去前门吗?”
秦矜汐赶到前门时,只和白玄雷差三步左右。他站在高台上高声与金吾卫统领时景轻论辩,广襟帛带风仪旷世。时景轻自然说不过他,只是一味擎着那假脀旨叫嚣,让底下的人上前去拘白玄雷。但他们被白衣人的气势所压,被三千太学生的沉默所压,被楚少孤的栗喝所压。
就这样从下午纠缠到傍晚,谁也没有逼退对方。金吾卫就像浪潮拍打在礁石上一般,森严的军阵和愤怒的士子隔着一道府门各自倾轧着对方。
这是文与武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