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沈长秋策着马出营,在王旗下倚着吹箫。他的箫声不像雍那么温婉绵长,他的箫声在磅礴大气中多了苦涩高玄。
楚轩谣愣神地看着矮矮的帐顶。她孤孤单单地陷在漆黑的营帐中,只能感到小腹上沉沉缀着的枯血。
其实和秦雍晗也不过萍水相逢,然后被他推着向前走。只是他不在身边,便不止一次地惶恐。现在他永远不会在身边了,没人会推着她满世界跑了……原来,会那么觉得无依。习惯身边有他,习惯有事没事顶嘴,习惯看到什么就给他去错号,习惯很傻不拉唧地和他凑在一起讨论哲学问题,习惯看他捧着《诗经》使脸色然后唱难听的歌打扰……因为旅途总是太过疲倦与寂寞,触目到枯燥的伤逝里头,似乎他才是个惟一长存的活物。
她看到有人掀起一帷星空,然后坐到她身边,静默地握着一柄竹萧。她预感到他要说些什么了,就轻轻闭上了眼睛。周围看火塘里的火星辟辟剥剥地燃着。
“你想听真话吗?”他转过身来,背着火光。
楚轩谣不语。长久的静默后,有什么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像细小的蛊虫钻进了耳中,萦绕不散。
她微微仄歪了头,细细捕捉风中飘渺的歌声,突然间眼里闪过一道光,带着珍珠般的光亮。
“朝行出攻,修我戈矛兮奋刀;
夜宿荒茫,缓缓歌兮远望。
望断长空惟雄踞之可见,
草色绵亿去乡国之游方。
无畏兮存殇。她痴痴地笑起来,仿佛听到秦雍晗低冽的声音在雄关上飘荡。孩子似地瘪瘪嘴。暗自憋住眼泪,但说出来的话还是颤巍巍的。骗我!”
沈长秋兀自失笑,抬臂把一柄剑举到她面前。“我只是问你这柄剑是不是皇上的。你便寻死觅活,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楚轩谣不管不顾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却听到沈长秋调笑着说:“杀我,许我钦澜合家族地尊严与荣耀。”
倚塔,库里洒阖马,钦澜合。
杀我,许我钦澜合家族的尊严与荣耀。
她脸腾地烧起来。其实她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些意思。并不知道最后的“钦澜合”是秦雍晗地真正姓氏,还以为只要是人都能通用。这下完了,万一沈长秋把这个当作英勇事迹传出去,那还真要在名字后面缀个那么长的姓?!“楚轩谣,小名暂时空缺,钦澜合”,好像还蛮好听地……那要给自己取个好听点的小名,曲风?硕兰?叫弥望海算了。嗯,就是“楚轩谣。弥望,钦澜合”。嗯,真好听……我呸!她痛苦地眯起眼睛。希图阻止那么疯狂的思维。
她想起刚才沈长秋的话,尴尬地想甩开那个话题。“呃。真话……为什么缘故。非要兵刃相见呢?”
沈长秋本还柔和的脸廓,忽而就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地纹路。摇着头轻叹一声。不知情的皇储妃尚且如此看待自己,那以后,所有人都会那么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