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刹那,他眼中剑意大涨,整个人与灵气融合、浑然一体,仿佛流传万古的神剑,连光芒都似乎要退避三舍。
“所以,你别死。”
他身影忽然一闪,下一刹那挡在云菓身前,双眸紧闭,狂风炫光下他手臂断裂处白骨翻飞,脸上却不见畏惧、毫不迟疑。云菓怔在原地,眼泪断了线。
忽然一团极不起眼的薄冰似蓝光轻盈一跃,从虚空跳出,径直钻入沈澜头顶泥丸宫。
三百星辰灭世而落,最先一颗只与沈澜相去半寸。
忽然天地寂灭、万物飘零,极目所见、无声无息。
辜剑鸣瞳孔一缩,眼皮狂跳。
沈澜长长的睫毛一抖,缓缓睁开眼,脸上皆是疑惑。入眼周遭一片冰蓝,从天而落的恒星停滞身前不能寸进。他眉头一皱,以为身在梦魇,轻轻探出一指点在头顶上半寸星辰中。
只听“咔嚓”声自无垠天际传来,眨眼间一切冰蓝色都生出层层龟裂裂痕,旋即迸碎炸开,一块一块落将而下,从后透出的却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致了。
当满天冰蓝消褪殆尽,为首冲到沈澜面前的百余颗恒星竟霍然冲天,迎上了后方满天星辰!
辜剑鸣头如捣钟,思绪大乱。玉虚剑宗镇派绝学之一的剑弈星罗竟硬生生被分为两半,彼此在空中对峙交手,这般光景,即便创派以来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眼睁睁看着两股绝世冲击撞在一起却束手无策,刹那间冷汗透湿衣裳,运足周身灵力护住全身上下。下一秒震天动地的冲击传来,辜剑鸣正面相接,胸口一甜狂喷一口鲜血,身子借力远遁而去,浑身气息低靡至极,心中暗道:“祸福相依,这一捣腾,那小子指不定还有活头。这次交手动静太大,只怕上玄院众人顷刻便要到来。当下我身受重伤,今日还是先行退去,再做打算了。”
他思虑再三,不作逗留,乘风而去。回头看处,只见连绵山岳化作一片残垣齑土,道人轻轻叹一口气,悻悻道:“小子,老夫的往生蛤蟆还在你体内,可别就这么死啦!”
云菓从昏迷中醒来已不知是多久之后的事了。少年昏昏沉沉,脑海最后一幕便是爆炸带来的天崩地裂,直将自己所处的地方震得一片破碎。少年就这么向山谷落去,最后掉入一条刺骨河流,便再没了意识。
此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四周一片漆黑,云菓定睛看去,似乎正处在一片茂密森林里,月光洒不进来,耳边只有阵阵虫鸣与潺潺水声流过。少年这才发现,自己大半截身子尚还在河水之中。不知是身上感觉不到还是浸泡太久失去知觉,冰凉刺骨的河水冲刷在身上竟也难以察觉。
云菓腹中饥饿,也不知顺着河流漂了几天。手指颤了几下,惊喜发现双臂似乎已经可以活动了,当下哈哈轻笑,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他努力翻了个身,放眼看去,此时自己正处于一个类似河湾的地方。想来自己被河流带到此地冲到岸上,否则继续漂下去,说不得便在迷迷糊糊中溺亡了。
他微叹一口气,喃喃道:“也不知师兄怎么样了。”想起沈澜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少年心中唏嘘无限。
忽然肚子里传来“牯哇,牯哇,牯哇”三声,云菓刚刚舒坦一些的身子顷刻间又是血液逆流,头如鸣钟,不禁喷出几口鲜血,气若游丝。他嘶哑声音骂道:“蛤蟆兄,你这是要了我小命的节奏啊,这么做你有什么好处么?”那往生蛤蟆听他说话,继续“牯哇”一声,云菓头大如斗,又不好发作,只得勉强问道:“咱们有话好说,你再这么乱叫,爷爷我横尸在此,也不过就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那往生蛤蟆叫声渐缓,却依旧如洪钟乱敲,云菓不知道它想要什么,试探着问了几次不见效果,撇嘴道:“你这蛤蟆真难伺候,爷爷肚子饿啦,先自己弄点吃的再说,你放乖一点!”那蛤蟆听到“吃的”连忙狂叫,震得云菓七窍流血青筋暴跳,哀呼一声便倒在岸边。良久缓过神来,云菓苦声骂道:“你这蠢蛤蟆,想要吃的?如果是,就轻轻叫一声。如果不是,就闭嘴。”
“牯哇...”
云菓轻轻一笑,暗道:“这什么蛤蟆,吃爷爷精血真气不够,居然还要吃的。”他摇头叹息,心中忖道:“罢了,反正我也饿了,便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再说吧。”
他刚想从河水里爬出来,却发现腿上依旧使不上力。无奈间只有两手齐用,放在清澈刺骨的河水里,指望着能抓几尾鱼来吃。
眼前河流极为宽广,也不知源头在哪。少年心中细想,这水质清澈冷冽,说不得便是发源自昆仑群玉山,若是能抓到一条玉顶雪鲷,当真是再美不过了。少年自己也知道痴心妄想,当下凝神屏息,便要抓鱼。
游过的鱼儿数量不少,只是机灵异常,云菓手臂尚不灵活,又如何能抓得住?这般忙活了一盏茶功夫,终于抓了一尾。少年高兴得大喊,将鱼砸晕扔在岸边青石上,忽然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这河边湿气太重,枯木也寻不着一根,如何能生起火来?”少年寻思良久找不到解决方法,兜里符咒笔虽然不曾遗失,但也没剩下一丝灵力,当下又饥肠辘辘,只得硬着头皮将鱼剖肠开肚,里里外外洗了干净,方才吃起来。
一条鱼下肚,饥饿感却不减半分,云菓眼皮一跳,恍然大悟,破口骂道:“你这贼蛤蟆,爷爷辛辛苦苦抓的鱼,竟全被你吃了!你这样不劳而获,算什么英雄好汉?”
往生蛤蟆却不理他,云菓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委屈难过也不知向谁发泄,当下只能自认倒霉,继续抓鱼。
如此忙碌了几个时辰,云菓技术渐长,前后抓了十几条鱼,那往生蛤蟆方才酒足饭饱,不再抢少年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少年满嘴淡水生鱼腥味,差点吐出来,柰何腹中饥饿,只能强忍恶心继续吃。两条鱼下肚,他身子渐渐暖了起来,体力也恢复了几分。少年撇嘴骂道:“做十个人的工作,还只能拿一个人的报酬。况且小爷我身受重伤,这般际遇,当真是天大的不公了。”
他越想越气,勉力用双手撑着身子离开河水,耗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让全身上下都躺在岸边,一时倦意袭来,又昏昏沉沉睡去。
接下来几日少年都是在岸边度过。这里树林茂密,向前看不了几丈,向上看不到天空,云菓心中无奈,估摸着就算有人寻找自己,恐怕也不是几日功夫的事情,当下只能靠着自己坚持下去。几日里他依旧以鱼肉为食,到后来拣了几根略微干燥的树枝,方才生起火来吃上了久违的热乎乎烤鱼。一时鼻涕眼泪汹涌横窜,似乎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到了第四日,云菓双脚渐渐恢复知觉,虽然还站不起身来,但勉强能用上力气。这几日生火颇为困难,晚间虎啸狼嚎也屡屡传来。少年担心一直待在河边不太安全,便下定决心往树林里爬去,若能寻到一个上风处的休憩地点,却是在好不过了。当下抓了十几条鱼,用破得不像样子的衣裳裹起来背在身后,双手用力在地上慢慢爬,双脚站不起来,只能借力蹬踏,一个单薄身影就这么在深山老林里拼命向前爬,看上去真真是凄凉无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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