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薰衣看少年一脸紧张,以为他心有余悸,当下缓解气氛、手指戳了戳自己嘴角,“说来也奇怪,我还担心你浊气入体,现在看来倒没什么事。可能是时间太短,侵入体内的浊气还不成气候吧,总算是万幸。”
云菓闻言也颇为无奈,只能乖乖趴在夏薰衣肩膀上。夏薰衣道:“还有,就算等下出了沼泽区域,你下来也不要离我太远。”
“怎么呢?”
“这里虽然浊气不盛,但相比起来也千百倍于外界。我身为修道中人,勉强可以克制过滤,但你没什么道行,如果把这空气呼吸进去了,只怕融入血液之后要出状况。”
云菓脖子一缩,夏薰衣连忙道:“别怕别怕,现在你呼吸的都是通过了我展开的灵罡的空气。虽然比较浑浊,不过也可以维持你生命机能了。”
云菓“哦”一声,连带着箍着女子的双臂也紧了一分。夏薰衣哧哧一笑,“怎么,咱们的云师弟也怕死啦?”
云菓苦笑道:“最近各种怪事都发生在我身上,还真有点阴影了。”
夏薰衣看他一脸惨白,故意调侃,“你现在跟八爪鱼也似的扒在师姐身上,待会儿你那小媳妇百里烟看见了,只怕要扒了我的皮!我看还是直接把你丢下去吧。”
云菓虽然直到她在开玩笑,还是脸上一红,干咳道:“别别别,夏师姐最好了,千万别嫌弃我。”
“百里妹妹还好说,但是你那个相好的本事太大,我怕她吃醋,伸只手指头也要把我捏碎!”
提到云婉,少年脸色忽然惨淡下来,似乎触及到了心底最深处的伤疤,一时连呼吸也开始紊乱起来,待到后来,竟哭出了声。
夏薰衣吓一大跳,先入为主,以为先前在三清上玄一众长辈大能反对他们俩在一起,给了少年很大压力。夏薰衣一时心中怜惜,连忙排着云菓的手,仿佛哄婴儿般,学着宠溺的语气缓缓道:“哎哟,哎哟,师弟乖啦,师姐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不哭不哭。反正掌门师伯也没下死令反对,你要是真喜欢她,也不是没有在一起的机会嘛。”
不说还好,一句话说完云菓更伤心,抽搐半晌也没缓过来。他良久叹一口气道:“夏师姐,你说你们女孩子的心思怎么变化这么大?好的时候好像你是天下最幸福的那个人,坏的时候简直…”
“简直什么?”
“算了…”少年语气黯淡。
“怎么啦?你们发生什么了?”夏薰衣柔声道:“来,要是信姐姐,不如跟姐姐说一说。感情这种事情,我虽然也不擅长,不过起码比你经验丰富。况且我也是女孩子呢,说不定能帮你出谋划策。”
云菓愣了愣,撇嘴喃喃道:“你连你梁师兄都没看清楚,唉…”
他声音极小,吐字也不清晰。然而夏薰衣似乎还是扑捉到了什么,身子轻微一抖,甚至连云菓都没有发现异常。
“那,师姐,我跟你说,不过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告诉我。”
夏薰衣笑道:“我最喜欢听这种八卦故事啦,快说快说,有什么问题我帮你出招。”
云菓点点头,思绪晃晃飘忽回几个月前。从下山之后的所见所闻,开始慢慢讲起来。
他虽然不曾吐露心中言语,却将场景描述得栩栩如生,仿佛让人亲临现场。说了一个时辰,少年似乎口干舌燥了,这才缓缓停下。而夏薰衣津津有味,面上表情也先后数变,显然是将自己也融入到了故事里。
“听起来真好…”不知道为什么,少年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羡慕,“梁师兄总是...总是把事情安排好,其实我倒更希望他能像师弟这样,两个人情愫暗生、相互扶持。连性命也不要,只为了让对方过得好。”
云菓心中一动,“怎么,梁师兄对师姐不好?”
夏薰衣连忙摆手,“那倒没有,梁师兄挺好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只是让人摸不到棱角…”
“什么叫摸不到棱角?”
“就是…就是让人摸不清他的想法。有时候好像对一件事很痴迷,有时候又极为冷淡;有时候你感觉你看清他的心了,却又忽然觉得更远了。然后他好像对谁都特别温和,并不只是对我特殊。”
“所以女孩子都希望自己在意的人把自己也当作是那个特别的人对吧?”
“那是自然。如果在别人眼里和小猫小狗没什么两样,就算是再坚持不懈的女孩子,只怕也有心灰意冷的那一天吧。”
“原来是这样…”
沈澜之前所说,当年会武之中梁晨下毒作弊一事让云菓极为反感。当初行走江湖,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若明知道对方卑鄙无耻,交手之间自然留一个心眼。但若以为对方是谦谦君子,你留了三分力,却不想对方不仅生了十成杀心,甚至猝不及防使用下三滥手段。如此此消彼长,也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就此丧命。
他自然相信沈澜所说的。从小到大,要说谁最严谨,谁最不会说谎话,那自然就是自己这个大师兄了。但看夏薰衣的神情,又似乎真的颇为钟情于梁晨。少年一时无奈,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什么样的时机才能把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毕竟这种事情,时机把握不好的话,甚至还会被当成挑拨小人,白白坏了二人友情。
他叹了一口气,单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强笑道:“夏师姐你就别多想了。你这样琼宫仙女也似的人儿,谁跟你在一起不是当星星当月亮捧在手里,生怕天儿冷了冻着,天儿热了闷着?也不晓得多少师兄弟都把你当‘特殊’的人啦!”
夏薰衣“噗嗤”一笑,扭头道:“你这张嘴倒是甜!油嘴滑舌的,怪不得女孩子都喜欢围着你团团转,不说百里妹妹,光是那狐精的风姿,姐姐怕是都自愧不如啦!”
“诶,不能这么说。江湖上有句老话,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至于夏师姐和小婉,一个是琼瑶碧玉,一个是星辰极光,各有所长,哪来什么比得了比不了之说。”
“好啦好啦,快别夸我了。”夏薰衣脸上笑意更浓,“不过我刚才提到云婉,怎么你跟婴儿饿了十天半个月似的又哭又闹?”
云菓叹一口气,又将不久前天渊极泉中的事情一一道来。
夏薰衣静静听着,良久才道:“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反差如此之大?你小子别是在编故事,故意说来让我难受。”
云菓苦笑道:“不敢不敢,要不是这样,我干嘛伤心难过呢。”他一脸落寞,“如今她一掌把我渡乘师兄的石像打烂了,师兄在人间最后一缕残魂也消失不见,她明明知道,却还是狠下杀手。我先前虽然撂下狠话,但也是一时情急。真的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却完全不知该如何自处。”
夏薰衣笑道:“怎么,不想刀兵相见了?”
“我只是想弄明白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薰衣点头道:“其实女孩子发生这样的变化,无非几种可能。要么受了极大的刺激,比如亲人亡故啦、爱人背叛啦等等,导致性情大变;再比如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发生,叫她不得不的这么选择。或许她自己也很痛苦,但就是不能表现出来,还一定要让你看见,让你误会,然后划清界限。”
“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
“你想啊,如果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在你们身上,只有分开才能避免,说不定就这么做了呢?”
“真是牵强。师姐你是不是江湖上的怪诞情史爱情小说看多了啊?”
夏薰衣脸上一红,干咳几声道:“信不信由你,就算是小说…还不是建立在生活上的么?那什么,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肯定是真的发生过了,才有人这么写的嘛。”
云菓若有所思点点头,“虽然乱七八糟的,倒还真有几分道理。”
夏薰衣哼道:“既然你觉得乱七八糟,那正好,咱们也别说话了。姐姐我背着个大男人还要帮他研究感情问题,累也累死了。”
云菓连忙赔礼道歉,夏薰衣却好像真的生了气,扭头瞧也不瞧他。云菓眼珠咕噜一转,忽然两只手放在女子肩上轻轻按摩。夏薰衣一开始还吓了一跳,一会儿又觉得全身上下一阵舒畅,不禁问道:“诶,没想到你还懂这个?”
云菓嘿嘿笑道:“那是自然。推理脉络,引经行气,不仅这些,简单的药理我也略知一二。当年行走江湖,这些活血的按摩功夫可是派了大用场。”
夏薰衣颇为享受,“嗯”几声缓缓道:“不错不错,看在你这么有诚意帮师姐按摩的份上,我也不跟你计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