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被琴声引来还是本来就打算过来,这天下午的客人也不少。害得我都不能好好练习,一次次停下来,然后寒暄一番,再后来总是又被称赞着不得不再来一曲,然后再寒暄几句。也不知道如此烦躁地弹出的琴声会不会好听。
结果到夜里,连皇帝也被引来了。屋里一剩下我们两个他就露出一脸期待相:“听说你去乐坊找了面琴弹了一天了,怎样怎样,弹给朕听吧。”
对于他的请求视若无睹,我舀了块轻质的布把筝盖好,然后到窗口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就弹一首?朕真的很想听啊。皇后?清昼?悦悦?”
“是乐悦不是悦悦!”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皇帝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我马上又闭上了眼睛,讽刺道:“皇上,我这宫里那么冷清,你怎么待得住啊。要不要,我帮你找些后宫的姐妹一起来给你热闹热闹?比如敬嫔?”
“不、不用了。”皇帝马上知道是为了什么事,马上心虚了起来。
“那么请皇上自己去找个热闹的地方吧,门在那里,走好不送。”闭着眼睛手懒懒往门口一指。
“不要生气嘛。”皇帝试图抓住我的手,被我很有先见之明地抽掉了,只好蹲在我旁边解释,“朕也是为了你好,太后眼看就要回宫,朕想让你多了解后宫一点。就当是练习好了,你不是做得不错嘛。”
我突然间坐起来,看了他一眼,然后顺手从旁边哪个抽屉里翻出一个锦盒来丢给他:“那真是要多谢你了。今天敬嫔送来的东西,就当是给你的谢礼了。”
皇帝打开来仔细看了下,又里里外外认真检查了遍,仍旧递还给我说:“没问题啊,放心没有下毒。这支千年血参是番邦进贡的,据说百年难遇,能够起死回生。敬嫔给了你,你就好好收着吧。”
切,说它是千年我就不信了,还什么起死回生,我会相信才怪。比起稀奇古怪的中药,我更信任全部用分子式说话的西药。没办法,谁让咱是学化学的呢。
我一脸鄙视地扫了它一眼说:“既然是这么好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喽,你皇帝的性命,比较重要吧。”
“如此珍贵的宝物你却不屑一顾,又视皇后这样尊贵的地位为累赘,你还真是洒脱,不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皇帝喃喃自语着,把那个锦盒塞回了刚才的抽屉。
没必要纠缠下去了,我便假装没听到也没看到,走到桌前开始拨弄鼎中的香灰。
“其实朕刚才听到你的琴声了,因为感觉太过孤独幽怨,不像是你弹出来的,所以想看你再弹一遍。”
“汉宫秋月本来就是宫中的怨妇无聊排遣而作,我又不是弹给我自己,是弹给来听的那些女孩子们。”我责怪地瞥了他一眼,继续拨弄香灰。其实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而是皇帝的错。
“汉宫秋月?朕倒没听过这首曲子,也不知道汉宫在哪里,大概是在你来的那个地方吧。不过,这首曲子谱得不错,转承的地方很有新意,是朕闻所未闻。指法似乎也很精妙,有些朕几乎听不出来。”
“你也懂筝曲?”我停下了手看着他。
皇帝见我把注意力转到了他身上一下子兴致高昂,凑到我跟前道:“岂止是懂筝曲,朕还会弹呢。”
“真的?”我看看筝,再看看他。
“你不信?朕可以弹给你听啊。不过,朕弹一首,你也要跟着弹一首哦。”皇帝已经掀开布头坐在筝前了。
“好,一言为定。”
这一晚,皇上驾临坤宁宫,不多久便传出了一曲《凤求凰》。紧接着明显出自第二人之手更加婉约内敛的,是一首《寒鸦戏水》。
第二天我依旧起得很早,不想皇帝比我更早。吃早饭的时候便有安公公带着一长队的赏赐来了。
要欢天喜地去接旨,不过这礼单也太长了点吧,安公公还特别气定神闲,一件一件拖长了念。好不容易结束了,我站起来再和安公公碗推来攘去的游戏。到最后,他还是收下了那包银子。我可是很细心地准备了没有官印的银子,随时可以舀到市面上流通,他大概也摸出来了吧。
然后忙起来的就是嫣华了,一件一件要清点入库。我在旁边晃了几圈,也差不上手。皇帝的赏赐总是这样华而不实,只能看着珍贵,没什么实用价值。总不能让我学敬嫔那样舀着到处去显摆吧。唯一的好处也就是让坤宁宫的人高兴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