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快来！”
望舒刚走到跑马场就被洛王看到, 他绕着马蹄兴奋地左看右看，见望舒来了忙招手示意。
“做出来了？”望舒缓缓踱步过去，往那马蹄子一瞥就是笑道。
洛王与她打了声招呼就继续低头看马蹄：“嗯，国师快来瞧瞧, 与天上的相比, 可有不妥之处？”
对待任务, 望舒一向很认真, 闻言也打开了扫描系统扫了一遍，根据分析结果点出几个不恰当的地方。
“这几处还可以再改进, 马蹄铁不仅是保护马蹄不受损, 也可以帮助矫正马的腿型，减少不必要的损耗。”
至于具体怎么调整，这就跟写论文时导师只会说哪里不对，而不会帮着改一样，需要他们自己去探索。
只有自己摸索出来的技术, 才能最大程度地防止失传。
边上的将作大匠拿着竹简毛笔奋笔疾书，一字不落地记下国师指出的毛病和改进意见，要不是来不及，看他的样子恨不得把望舒说的每句话都记下来揣好。
这匹被用来试验的自然不是徐将军的小心肝，而是选用了一匹温顺的母马。
见他们在交谈，洛王已经飞身上马绕着跑马场跑了两圈, 虽然在宫中专门布置的跑马场上实验不出防滑效果, 这点距离也不能看出防磨损的程度，但洛王心情还是很好。
他勒马停缰：“带这匹马下去劳作, 与其他马对比, 看它蹄子的磨损情况, 若是效果不错就先在军中推广。”
“是。”
洛王下马走到望舒身边, 与她一起缓步在宫道上走。
望舒还是一如既往的曳地长裙，微微离地的裙摆很好地避开了地面的浮尘，蜿蜒的披帛拂过路边的逐渐绽放的秋菊，带走丝丝余香。
或许是今日阳光太和煦，也可能是现在花香太浓，洛王只觉得有些熏熏然。
不知道先生会在洛国留多久？
“在王上统一天下之前，我不会离开。”
直到听见国师熟悉的嗓音如清泉流淌，洛王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无意识地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国师。”他带着几分恍惚地呢喃。
望舒微微侧头看向他，清澈如水的眸子是浅浅的疑惑，似是在等他的下文。
洛王有些慌张地移开视线，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国师这么相信寡人吗？洛国历代先祖都在为这个目标奋斗，寡人或许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望舒打断，这是认识这小半年国师第一次打断他的话。
洛王看到她发丝轻扬，眉眼间满是认真：“你一定会完成统一的目标，我会帮你的。”
——完不成主线任务，她就回不了总部，鬼知道下一个符合绑定标准的人什么时候会出现。
“你一定会或者看到五国一统。”
——寿命不够就灌瓶基因优化液下去，保证活到两百岁身体倍棒。
“到那时，还会有新的难题出现，如果我没有离开，就会陪着你。”
——没离开证明积分还不够买返程票，她一定会盯着他继续007，努力赚积分。
洛王觉得今天果然适合出门，他努力压下疯狂上翘的嘴角，认真地直视望舒的双眼：“寡人记住了，我会一直记着我们的约定。”
一句“寡人”以洛王的名义，一句“我”以洛明的身份。
他会一直记着今日的约定，也希望国师能遵守今日的诺言。
望舒也是认真回复：“当然。”
刷积分，她一直都是很认真的。
“夫子，廷尉派人送来水泥，说是帮忙修整屋舍。”仆从站在屋外恭敬禀报。
王老先生放下手中的茶杯，道：“让他们进来。”
水泥之物，他早就知晓，毕竟修整王都所有主干道的动静这么大，他也不是不出门的人。
坚固平坦，雨天也不泥泞，确实是很好的东西。
但王老先生只是看了一次就从中看出了真正的价值。历来能用来修路的材料都能用来修筑城墙堤坝，只是或好或坏罢了。现在这水泥坚固耐用，混合了沙土石砾之后更是耐用，用于城墙建造定是快捷方便又实用，而且表面光滑，还增加了攀爬的难度。
没见过水泥作为黏合剂的王老夫子按照自己的经验对水泥的用法进行了设想，但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让他惊叹了。
他走出书房，这间不小的院子还是靠廷尉的人脉才能买到，他准备把这里建设成儒家驻守洛国的分部，以后定期让儒家弟子轮守，一来方便与洛国交流，二来也是能及时发现洛国鼓捣出的新事物。
“替我多谢你们家大人，水泥如此珍贵，还能送一部分到老夫这里来。”王老夫子走出小院，看到下人已经在工匠的指挥下和起了水泥。
廷尉府来的是一个门客，听得此言便回礼道：“在下定会将老先生的感谢带到。”
两人又客套几句，那门客就告辞离开了。
王老夫子站在屋檐下看了一会儿，早知道水泥修路方便，但耳闻和亲眼所见到底还是有些差别。现在在家中见到过程，因着不需要像修路那样追求抗重物碾压的功能，短短一个时辰就把一大片露天讲坛修建了大半。
不过到底是施工之所，尘土飞扬不说，还甚是喧闹，王老夫子只看了个大概就回屋洗漱。本想继续在纸上抄录儒家典籍，但屋外不断传来的吵闹声还是让他静不下心，索性放下纸笔去找老朋友。
王老夫子与农家侠魁许山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两人关系莫逆，与其他人自是不同，不然以儒家对礼仪的看重，也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就上门拜访。
在仆从的引路下，他在后院找到了许山。彼时他正挽起裤脚衣袖，提着一把没见过的农具在翻地。
那农具瞧着与耒耜相似，只是头上不似耒耜那般直上直下，而是更像国师大典中匠作处拿出的曲辕犁那样弯曲，仿佛一把被掰弯的勺子。不过看许山这轻轻松松翻起土块的样子，可以看出这又是一种翻土的好物件。
许山在后院翻完一垄土才抹了把汗停下来，一抬头就见到边上不知围观了多久的好友，当即便举起手中的农具炫耀道：“匠作处研制出的新农具，用来翻地再好不过了，它叫锄头。”
本来也想夸一句的王老夫子被他炫了一脸，反倒不愿意说好话了，就跟小孩子似的扯出家里的水泥来反击。
“我府邸已经在修水泥地面，那光滑的，等做好后正好当讲坛，也不怕下雨后长时间不能坐人了。”
谁知许山十分平静地往屋里一指：“那屋子两大袋放着呢，洛王早就遣人给我送了一份，可惜我府里要种地，水泥地面不好使，只能暂时放着了。”说完还做作夸张地叹了口气，一副很是惋惜的样子。
王老夫子一噎，洛王亲自派人送来水泥，这待遇他是不如的。
自从许山与洛王达成共识后，农家已经在这几个月内陆续将大本营往洛国转移，算起来已经是洛国的自己人了，这待遇自然是不同。
不说水泥，就说这新农具，还有旁边摊在太阳下晾晒的种子，那都是洛国重中之重的仙种，旁人看一眼都不行，许山这里直接就给了一小袋。
对二人在洛国待遇一清二楚的王老夫子很明智地转移了话题。
他随意捡了一处坐下，感叹道：“不过短短半年，这洛国的变化竟似天翻地覆般。”虽然只是转移话题，但这句感叹却也是出自真心。许山也就着院子中水缸简单洗净了手脚，拎着锄头走过来：“上次我出门看到一户以前连毒盐都吃不起的人家买了一小罐混砂盐，他跟我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吃到真正的盐。”
说到这个问题，王老夫子也沉默起来。
毒盐是市场上最便宜的盐，都说只有底层的黔首才会去买毒盐赌命，但还有一部分更穷的人甚至连毒盐都买不起。
他们缺盐了吃什么呢？昆布。
昆布又称醋布，是一种很像海带的东西进行腌制，晒干之后非常方便携带而且盐分高。在需要用盐的时候，撕下一小块放进锅中，勉强能补充身体缺失的盐分。
洛国能让几乎所有黔首都吃到没毒的盐，能减少黔首耕地之苦，能给受灾的黔首提供岗位和食物让他们不至于沦为难民，还有眼看着就要推广的高产良种……
这一桩桩一件件，王老夫子甚至觉得他有生之年，有机会窥见一两分圣贤所说的大同世界。
如果这是在陈卫二国就好了。
那里连黔首都知礼节，偏偏是在一向被中原地区瞧不起的洛国。但他又清楚地知道，只有在洛国，这个从上到下执行力高效的国度，才能这么顺利地推行各项政策。纠葛拉扯的情绪让王老夫子无意识地绷紧了脸色。
都是多年的老伙计了，他眉头一皱，许山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外乎是跳不出往日的窠臼罢了。
“现在儒家都已经与洛国交好，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许山劝道，“难道你就不想见见圣人说的那大同社会？”
想啊，他怎么不想，人人都能吃饱，家家户户都有余粮，这种世道，他只敢在做梦的时候想想，但在洛国他看到了实现的可能。
“走，去瞧瞧城外的农田。”许山站起来，“这洛国的冬天可不像中原之地还能种些冬麦，我得去找找有没有能种的东西。”
城外，往年早就准备收拾收拾猫冬的农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还在田地里忙活，甚至时不时还有得了闲的农妇在穿梭往来。
“咱种的这东西真的有用吗？”
“这么多大人日日都泡在田里，应该有用，不然他们怎么不在家躺着，那多舒坦。”
正巧这时有农官路过，无意间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极为自豪地大声道：“当然有用，这可是国师传下来的法子！”
这位农官似乎是专业人才，见他们还不明白，便科普道：“这就是之前咱们大人在城外研究的‘绿肥’，就是那个让粮食长得又快又好的绿肥，你们知道？”
有当时参与的农人便质疑了：“我那时候也在，绿肥是绿色的水，这压根就不是一种东西啊。”
农官：“这是我们大人在国师的指点下找到的绿肥，就是拿来做绿肥水的那绿色的草，之前不是重金悬赏各种绿草吗？哝，就是为了找它。”
“这是为了找到最适合咱们这片农田的绿肥，国师说秋天种下去，等明年开春之后翻到土下，就能增加地力。”
得到肯定的答复，农人们看着这些跟野草没多少差别的绿草火热起来，现在它们在他们眼中，已经不再是普通的草，而是一座座大金矿。许山也就着院子中水缸简单洗净了手脚，拎着锄头走过来：“上次我出门看到一户以前连毒盐都吃不起的人家买了一小罐混砂盐，他跟我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吃到真正的盐。”
说到这个问题，王老夫子也沉默起来。
毒盐是市场上最便宜的盐，都说只有底层的黔首才会去买毒盐赌命，但还有一部分更穷的人甚至连毒盐都买不起。
他们缺盐了吃什么呢？昆布。
昆布又称醋布，是一种很像海带的东西进行腌制，晒干之后非常方便携带而且盐分高。在需要用盐的时候，撕下一小块放进锅中，勉强能补充身体缺失的盐分。
洛国能让几乎所有黔首都吃到没毒的盐，能减少黔首耕地之苦，能给受灾的黔首提供岗位和食物让他们不至于沦为难民，还有眼看着就要推广的高产良种……
这一桩桩一件件，王老夫子甚至觉得他有生之年，有机会窥见一两分圣贤所说的大同世界。
如果这是在陈卫二国就好了。
那里连黔首都知礼节，偏偏是在一向被中原地区瞧不起的洛国。但他又清楚地知道，只有在洛国，这个从上到下执行力高效的国度，才能这么顺利地推行各项政策。纠葛拉扯的情绪让王老夫子无意识地绷紧了脸色。
都是多年的老伙计了，他眉头一皱，许山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外乎是跳不出往日的窠臼罢了。
“现在儒家都已经与洛国交好，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许山劝道，“难道你就不想见见圣人说的那大同社会？”
想啊，他怎么不想，人人都能吃饱，家家户户都有余粮，这种世道，他只敢在做梦的时候想想，但在洛国他看到了实现的可能。
“走，去瞧瞧城外的农田。”许山站起来，“这洛国的冬天可不像中原之地还能种些冬麦，我得去找找有没有能种的东西。”
城外，往年早就准备收拾收拾猫冬的农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还在田地里忙活，甚至时不时还有得了闲的农妇在穿梭往来。
“咱种的这东西真的有用吗？”
“这么多大人日日都泡在田里，应该有用，不然他们怎么不在家躺着，那多舒坦。”
正巧这时有农官路过，无意间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极为自豪地大声道：“当然有用，这可是国师传下来的法子！”
这位农官似乎是专业人才，见他们还不明白，便科普道：“这就是之前咱们大人在城外研究的‘绿肥’，就是那个让粮食长得又快又好的绿肥，你们知道？”
有当时参与的农人便质疑了：“我那时候也在，绿肥是绿色的水，这压根就不是一种东西啊。”
农官：“这是我们大人在国师的指点下找到的绿肥，就是拿来做绿肥水的那绿色的草，之前不是重金悬赏各种绿草吗？哝，就是为了找它。”
“这是为了找到最适合咱们这片农田的绿肥，国师说秋天种下去，等明年开春之后翻到土下，就能增加地力。”
得到肯定的答复，农人们看着这些跟野草没多少差别的绿草火热起来，现在它们在他们眼中，已经不再是普通的草，而是一座座大金矿。许山也就着院子中水缸简单洗净了手脚，拎着锄头走过来：“上次我出门看到一户以前连毒盐都吃不起的人家买了一小罐混砂盐，他跟我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吃到真正的盐。”
说到这个问题，王老夫子也沉默起来。
毒盐是市场上最便宜的盐，都说只有底层的黔首才会去买毒盐赌命，但还有一部分更穷的人甚至连毒盐都买不起。
他们缺盐了吃什么呢？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