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发生了那样惊人的事,即使神经坚韧如十一娘,心中也不免存下了一个疙瘩。陈奉嘉的脾气她知道,虽然是名门贵公子,但实际上不过一个草包,最是没有主见的人。但是,魏国公陈诚安却不可小觑。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太后的嫡亲弟弟,凭借这个身份,陈诚安走到哪里都有人买面子,不是她得罪得起的。
“十一娘!”
听到这一声唤,她不由浑身一激灵,这才看到同属十三姝中的叶七娘一掀帘走进房来。只见往日最是豪爽大方的叶七娘行色匆匆,脸上更有一分遮盖不去的怒色,连气也来不及喘一口便急急忙忙地嚷嚷道:“十一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在这里梳妆打扮?”
十一娘心中一跳,不禁诧异地问道:“七姐,出什么事了?看你气急败坏火烧火燎的样子,难不成是有对头打上我们太康院了?”
“你还有心思说笑!”叶七娘狠狠一跺脚,焦急之色尽显无遗,“刚刚有人来和妈妈商量,说是要给你赎身!现在人还在账房里算银子呢,你要是再不作打算,就这么糊里糊涂当了别人家的人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席话就犹如当头一棒,瞬间将十一娘打得木了。好在她很快醒悟了过来,连一声谢都来不及说便冲了出去。然而,堪堪奔到楼梯口,她的步子却渐渐慢了下来。
这个时候去质问秦媚有什么用?她不过是一个倚栏卖笑的勾栏女子,难不成还要去和老鸨说什么情义?
她是太康院的东家买来的,即便再能赚钱也不过是一棵摇钱树,只要能够换到足够的钱,太康院凭什么会放过一次大买卖?
太康院的靠山确实了不得,但是,倘若真是那位主儿准备买下自己,那么又有谁会为了她而去开罪魏国公?
想到这里,她冷笑一声,依旧端着平常的笑脸回到了房中。而此时,叶七娘还未离去,见到她进来不觉一呆,随即更露出了气急败坏的神色。
“十一妹,你怎么还不去找妈妈分说清楚?你是我们十三个里头最出色的,在京城人面又熟,要赎身也不能这么随便吧?再说了,凭借你多年积攒下来的体己,难道还不能自赎自身么?谁知道来买你的是谁,要是贸贸然跟了去,以后说不定就是跳进了火坑里!”
叶七娘的这番苦心十一娘自然知道,然而,她更知道,在这太康院中谈什么所谓的自赎自身不过是一句笑话。当初秦媚凡事顺着她,不过是因为她有足够的本钱招揽客人,又确实受一帮豪门公子的青睐。但是,倘若真的遇到了难以抵挡的压力或阻力,秦媚怎么可能放任她自由?
她是积攒了体己不假,但只要秦媚一道状纸送往京兆府,这些钱转瞬便会成了来路不正!青楼青楼,哪一座青楼不是女子的火坑!
“七姐,我的事情我自会料理,你就不用多操心了!”
还想再劝的叶七娘听到这句话,登时眼睛瞪得老大,好半晌才怒道:“罢了,人各有志,就当我刚刚没来过!”言罢她便气冲冲地转身而去,离开的时候还狠狠摔了一把帘子。
叶七娘这一走,十一娘便立刻关上了里面那扇房门,从床底下的抽屉中找出了一个包袱,匆匆打开取出一套衣服装扮了起来。这是她辗转托人早就预备下的,再加上又曾经试验过多次,连带化妆和梳头,总共只花了不到一顿饭工夫。等到一番打点完毕,镜子中呈现出来的根本就是一位俊俏郎君,和往日千娇百媚的她截然不同。
做完这些,她便打开了妆台旁边的暗格,烛光下,里头赫然满是各色珠宝首饰和一些金银,最上面还有一个红绸包裹的小包。她郑而重之的将红绸布包贴身藏好,然后胡乱抓了一把金银放在袖子里,又将其他首饰稍稍整理了一下,摆出似乎没有动过的样子,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