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福殿前很快应崔夙的要求摆开了銮驾,自然,这又是崭新的。銮驾这种东西固然是可以沿用许多朝,但一样会老一样会旧,倘若不常常修缮,也许一不留神便会发生事故。而礼部在太后的授意下,前些天刚刚做好了新的銮驾,想不到竟是皇帝先用。
在宫女妙手下稍稍焕发出一点精神的皇帝是躺在一张软椅上出了延福殿的,看到那富丽堂皇的銮驾,他不由得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神采,一言不发地被扶上了銮驾。初春的天气仍然有几分料峭,尽管上面撑了华盖,他的身上又盖了厚厚的毯子,同样遮盖不了那浓浓的寒意。旁边的崔夙一路走一路观察着皇帝,见其时而闭目沉思,时而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不禁摇了摇头。看来,哪怕不用其他手段,皇帝也活不长了!
到了慈笀宫门口,自有一群人迎了出来,为首的张年一看到皇帝的模样,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带着太监宫女下跪请安,但半晌也没有得到一句回答。直到皇帝在几个人的搀扶下顺利下了銮驾,他方才听到了一句淡淡的话。
“不必跪着朕了,这个时候还用得着讲什么礼节!”
崔夙已经先一步入暖阁去通知太后,很快又回转了来,身后跟着几个伺候在太后身边的太监和宫女。看到皇帝在别人的搀扶下进了暖阁,她思忖片刻还是止住了脚步。不论是出于母子抑或是强势对弱势的对话,她都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进入暖阁的皇帝被烛火的明光一激,眼睛不由得眯缝了起来。望了一眼那摇曳地灯光,他忽然微微一笑.更新最快.甩开了搀扶他的两个太监,身子一阵踉跄。两个太监原本还有些担忧,但看到太后肯定的目光后。立刻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然后掩住了房门。
“似乎当年母后为儿臣二十岁庆生地时候。用的也是这样地蜡烛。”皇帝稍稍转了转头,将目光落在了那两支明亮的红烛上,“后来儿臣大婚的时候,母后也送来了这么一对红烛。如今再看到这一幕,母后可知道儿臣在想些什么?”
见榻上的太后沉默不语。他忽然哈哈大笑道:“朕在寻思,这似乎是朕有生以来最后一次看到红烛了。您说是不是,母后?”
“运儿!”
听到这一声突如其来的运儿,皇帝地脸色倏然一变,随后自嘲似的笑了两声,这才无力地在旁边的软椅上坐了下来。“母后恕罪,儿臣纵使想行礼也有心无力了。儿臣知道,这些事情并不都是母后的错,儿臣也认了。可是……”
他倏然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地道:“人算不如天算,儿臣哪怕到了九幽黄泉,也不会心服口服的!”
“唉!”
太后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半支着肘子坐得更正了些,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的幼子。忽然间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一直以来。李隆运都是她最最宠爱的儿子,只因为他是幼子。所以她不令他出阁,所以她亲自为他选妃和操办婚事,但是,她还是做错了最大的一件事。
既然她真地放不开大权,她就不该把自己的一个个儿子都推上皇位的!她以为李隆运生来恬淡,以为他生来孝顺,却唯独忘记了一件事——世上肯真心当傀儡地人,根本就没有几个。是人都有三分血性,更何况李隆运是她的儿子?
望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地儿子,太后最终岔开了话题:“运儿,你可要看看你地儿子?”